他面无表情地离开X大的男生宿舍区,熟稔地拐过每一个弯,抵达了X大的正门。
宣止的年级班级他烂熟于心。
他单手描摹X大正门的石碑上密密麻麻的刻文,从头走到了尾。
杜簿安停下脚步,给早已联系好的X大学姐发送了一条消息。
“蒋学姐,我能要一下你们X大中文系汉语大四一班的名单吗?我想问一下,有没有……一个叫宣止的人。”
第六十九章
宣止踩在517地板上,还觉得如梦似幻。
张仰青蹲下来双手击掌,勾引迷茫的小猫,“小白?累了?没精打采的。”
宣止确实累,它身心俱疲,拖着步子宛如迟暮老叟,尾巴不翘了,毛不顺了,眼睛里也没有光了。
它惯例往杜簿安脚下一趴,扑了个空。
座位空空荡荡。小猫诧异,杜簿安还没回来?
张仰青蹲着碎步过来:“你主人还没回来呢,饿了?”他没有贸然来摸小猫肚皮,检查猫的状态。业余铲屎官不管小猫饿不饿,只顾撕开猫粮袋子舀了一勺。
“自助吧。”他拍拍手,顺手摸了摸猫头走了。
秦礼遥远程遥控:“你给它添点水。”
张仰青回头确认水碗:“满的。”
宣止从不浪费人类的好意,他象征性地喝了口水,蹲伏在窗前焦急等待。
巨大的影子在身后笼罩,张仰青开导小猫:“不是困了吗?上床去等。你主人给你讨二爹去了。”
张仰青越想越怪:“这小子今天不会不回来了吧。”
他拍下小猫苦苦守候的背影。
【你猫回来了,等你呢。困成眯眯眼了还不睡。】
【你还回来不?】
老旧的宿舍门再度一阵吱嘎,杜簿安推门而入,拧着的眉在看到猫的瞬间舒展一瞬,旁的再看不出来什么。
木林结束一局酣战,脚下一踢,连人带椅滚出床帘。
他不知情,睇着杜簿安一身风尘打趣道:“又去X大了?今天偶遇到没?”
这一声犹如沉钟,敲得宣止一震。
杜簿安扯起嘴角:“偶遇?我专程送他回去。”
“呦。”木林举手相庆,“不错哦,终于上门了。怎么样,依依惜别是不是别有一番风味。”
杜簿安拿腔拿调:“凑合。”
“装。美得你冒泡。”木林一哧,脚下动作,重新滑回帘子。
猫走路有爪垫辅助,安静无声,此刻宣止却觉得自己的脚步有如千斤之重,它生怕惊扰到人,悄悄绕到角落,警惕地观察杜簿安。
人类的每个动作都在小猫眼里慢动作回放,解读出十数种可能。
一向亲人的小猫没在第一时间扑上来迎接主人,杜簿安却破天荒忽略了这点,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开过封的健胃消食片扔到桌上,振动带得猫碗里的水颤了几下。
杜簿安余光瞥到水碗,这才留意到猫。
“乖乖,过来。”他疲累地靠在椅子上,嘴角那抹笑分毫未变,在小猫眼中彰示了他的好心情。
宣止的心重新落回肚子里。
杜簿安按照惯例先给小猫擦脚,复又从头到尾撸了一遍猫。他今天没斥责小猫在外面胡吃海塞,他掬了两三颗猫粮,抵在小猫下巴上,笑吟吟地:“再吃一点,乖乖。”
宣止配合着吃了杜簿安亲手给的食物,哄得人类开心。杜簿安单手搂住猫上肢,另一只手拖住猫屁股,干脆利落地把猫掳到了床上。
宣止在床上逛了一圈,重新为地盘做了标记,它踩着人类的大腿,近距离用额角蹭蹭杜簿安。
杜簿安眼尾似是有些发红,宣止舔了舔,可那道红意是自内而外的,宣止舔不走。它用脑壳顶着人类的脖子,隔着一层毛感知不到具体的温度,但看杜簿安精神状态,也不像生病的样子。
“没有吗?”杜簿安反复确认,他的手指控制不住颤抖,“蒋学姐,是不是查错班了?”
“大四一班,中文系,没找错啊。要不要我发给你,你自己看看?”
表格下一秒就传了过来,杜簿安和它对视片刻,没点。
真相近在咫尺,他把猫按在小腹上,从猫毛上汲取勇气。
蒋学姐关怀:“小杜啊,你是不是记错班级了?用不用我帮你翻翻中文其他几个班的名单?”
没有意义,既然宣止在班级上说谎,系别说不定也是假的。
杜簿安在抽离感中继续和蒋学姐对话,扮演着乖巧学弟。
“没事学姐,不用麻烦你了,我大概记错了。”
尘埃落定。
杜簿安扔了手机,逆着猫毛摸得小猫吱哇乱叫,他把脸埋在猫肚皮里,小猫味儿巧妙地抚平了躁动的心绪。
手机掩耳盗铃地埋在枕头下面,杜簿安专心和小猫联络感情。他把手指横在小猫耳朵的位置,看脆嫩的耳朵前后左右地抖,抖得厉害就一把捏住,用嘴唇轻轻一含。
“他可没你听话。”
宣止抬眼。
杜簿安说的模棱两可,宣止也能猜到。他还能内涵谁?这人类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惯会背后说人小话。
它喵喵反驳,杜簿安只当它一唱一和,又埋在肚子里低低地笑,宣止不大的身体跟着人类的胸腔一起振动。
……杜簿安埋得是不是有些久了?
小猫翻身,反身扒拉人类的脸。
杜簿安?被毛呛到啦?
杜簿安一只手垂在枕头边缘,手指屈伸,手机就又被勾了出来。他刚刚在和人聊天,宣止还没来得及看清聊天记录,就被杜簿安关了聊天框。
宣止是他的置顶。
他点开宣止的聊天框。
一人一猫对着闪烁着输入符号的聊天框发呆。
不知道杜簿安是什么心情,小猫慌死了。为了分饰两角,有一段时间,宣止的手机由伯医生全权保管。宣止从未交代过伯医生停止扮演自己,但时过境迁,如今宣止也拿不准伯医生看手机的频率。
小猫看到杜簿安打了个“你”。
再之后就没了下文。
天地一下子黑了,是杜簿安的手。手掌盖住小猫两只眼睛,手指在柔软的猫脑壳揉了两下。
第一下很重,第二下很轻。一片漆黑里,宣止听见杜簿安长长叹了口气,似是积淤在胸口的障碍一朝清空。
“既然如此……”
他说。
宣止没听到下文,因为杜簿安掀了被子把自己和它一起蒙上了。
杜簿安手动熄了小猫的灯,宣止乖乖在被子里窝好,往下挪了挪。杜簿安放松下来时,腹肌软软韧韧,好枕又好抱。
杜簿安也抱紧了圆滚滚热烘烘咕噜噜的小猫。
……
伯医生和宣止有约在先,训练比格,先训的是它那颗不羁的心。小猫二度登门,伯医生手挽狗链,比格梗着脖子,表面是一人一狗较劲,实则是两狗对峙。
比格对宣止的迎接方式是一个响鼻。
不待见。
连个正脸都没有,特地拿屁股对着小猫。
“它不喜欢我。”
伯医生头也不抬:“不用管它,又在犯病。”
比格是真开了灵智,它对伯医生的情绪感知和对人类语言的学习与日俱增,已经迈入了新的阶段。现在它既已听得懂人话,绝不接受非自己错误的训斥。
嗷呜嗷呜叫得像狼,又透着狗的憨。
宣止捂耳朵:“好吵!”
伯医生习以为常,他听过更吵的。
宣止比约定时间又早了好几个小时,伯医生有些意外:“你最近很自由?你的人类不像是会放任你到处乱跑的性格。”
“他又去看房子了。杜簿安近来忙得很,顾不上我。伯医生,我之前拜托过你假扮我回杜簿安消息,你现在还有看我的手机吗?”
伯医生踢踢狗:“没什么时间,不太看了。”
宣止忐忑地提出等价交换:“我来陪比格玩,在我找到应对方法前,你继续帮我应付一下杜簿安。好不好?伯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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