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颇为无趣地撇撇嘴:“你怎么不夸我?算了,我要说的是——”
不等江荼回答,白泽自顾自接话:“在你还阳后,气运之子的命盘改变了!”
江荼抬起头:“命盘能够发生变化?”
命盘有如民间所说生辰八字,自投胎起就已在命簿上注定,从未有过变动的先例。
白泽道:“是啊,天机卦阵发生了改变,变的还是主大凶的泽水困,我卜了一千年就卜出这么一个泽水困*!”
江荼眼皮一跳:“变作什么了?”
白泽对他的捧场很是满意:“艮为山*!”
江荼:...
他虽然不懂占卜,好歹知道六爻。
泽水困是四大凶卦之一没错,但艮为山卦也不是什么好卦。
白泽:“你那是什么表情嘛,虽然卦象从躺平等死变作了诸事不宜,但那不是从大凶变成凶了...”
听着没什么大区别,江荼垂下眼睫,眼前浮现起叶淮那张稚气未脱还带点傻气的脸。
所以说“傻人有傻福”,不过是自我安慰的托辞。
至少他没看出来叶淮的福气在哪里。
宋衡时刻注意着江荼的表情,见他神色微动,立刻道:“这确实不可思议,气运之子身上缠绕的因果太多,卦象本该不可撼动,唯一的可能,就是你,江荼,是你的出现促成了命盘的变动。”
江荼“唔”了一声:“您的意思?”
宋衡道:“我们推测,你和气运之子的关系,会影响到他的命盘,关系越近,于助他飞升越有利。”
江荼摇摇头:“我不质疑天机卦阵的正确性。”
又一转话锋,“但您如何确定,我与叶淮的关系亲疏才是关键?”
飞升无外乎修行大成、参悟天道,比起他和叶淮的关系亲疏,叶淮本人的修为进展,或许才是影响命盘的重要因素。
而江荼是有这方面证据的,比方说,叶淮不久前才刚斩了一头鬼兽。
谁料江荼刚一提鬼兽,宋衡与白泽便不约而同地沉默。
江荼掀起柳叶眼:“嗯?”
半晌宋衡才开口:“鬼兽不在地府管辖范围之内,浊息甚至对阴差也会产生影响,最近出了多起拘魂阴差异化的惨案...江荼,你也要当心,最好能离浊息远一些。”
原来如此,江荼不疑有他:“多谢提醒。”
话题揭过,宋衡道:“我知道你有顾虑,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命盘变动,一试便知。”
“你先看看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递到江荼面前,看起来早有准备。
册子书页上写着“飞升记录”四个字,江荼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近一千年都未有修真者飞升,这是从哪找出来的?”
宋衡道:“是我在地府藏书阁中碰巧寻到的。”
白泽揭穿他:“碰巧?闭门不出寻了三个昼夜也能叫碰巧?承认自己特意为江荼寻的能少你块肉?”
宋衡仍是一本正经:“不止为了江大人,还为了天下苍生。”
在白泽的嘘声中,江荼朝宋衡点头致谢,伸手翻开飞升记录。
——【飞升方式】
【晚庭仙君:手刃其师后证道飞升】
【炳烛仙君:将其师击落山崖后无情道大成】
【镜花女君:新婚夜弑夫后飞升】
【...,杀师...】
【...,杀道侣...】
赫然一半杀师,一半杀妻。
江荼啪地将手册合上。
白泽唯恐天下不乱地凑上去道:“就我的推测来看,既是师徒又是道侣,成功的概率最高...”
江荼冷冷看向他:“这不是你们提前计划好的吧?”
白泽一顿:“怎么可能呢?我们事先也不知道这么麻烦啊。”
“是么?”江荼冷酷道,“我现在一剑杀了他也能阻止天道倾覆。”
白泽还没反应过来:“从结果上看好像没差,但是...”
紧接着猛地回过味来,大惊失色,扭头拽宋衡袖子:“宋衡!你劝劝他,你说话啊!”
宋衡无奈:“江大人不会这么做的,他只是说气话。”
又露出标准的和事佬微笑:“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你要帮助气运之子飞升,总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
“我本就打算带他修行,”江荼道,“师徒可以,道侣,想也别想。”
出乎意料的是,宋衡让步得很快,甚至松了口气的样子:“我们可以先从师徒试起,看看气运之子的命盘会不会再度发生变化。”
“若有什么进展,我们会通知你的,江荼,记得我的话,一切小心。”
“知道了。”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江荼扶额妥协,身形很快消散。
在小黑不舍的呜汪呜汪声中,白泽一改原先的轻浮,五指插.入发间,烦躁道:“宋衡,你这样会不会太强人所难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江荼他...”
手边的瓷碟放着半块江荼来不及吃完的糕点,宋衡指腹轻蹭着瓷碟。
一言未发。
第023章 风雨无晴(七)
阳间。
江荼缓缓睁开双眼,平复着难得的情绪波动。
尔后,他起身,缓步向屋内走去。
甫一踏入屋内,被窝就隆起,松松垮垮的被褥之间钻出一张脏兮兮的小脸,琥珀色的眼睛里全无困意:“恩公...”
地下一天地上一年,江荼在地府坐了不到一盏茶,阳间的黎明已悄然而至。
江荼垂下眸子:“再不睡天就亮了。”
叶淮支吾一声,把被子卷得更紧,盯着他看。
江荼靠近床沿:“什么话让你这么难启齿?”
叶淮把头摇成拨浪鼓:“没,没什么话...”
他在心里纠结数次,还是没能将呼之欲出的真话说出口。
可惜这副模样根本瞒不过江荼,不过此时江荼心中想着拜师的事,轻轻摁了摁叶淮的发旋揭过:“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告诉我。”
叶淮心中巨震,忍不住揪紧被褥。
恩公知道自己有事瞒着他了?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问他?
“叶淮,”江荼的话让小少年的愧疚愈演愈烈,“我希望你信任我。”
叶淮脱口而出:“我信你,恩公,我当然...”
话说到一半又说不下去了,既然相信为什么不愿说实话?
可是说了实话,要是恩公丢掉他了,他该怎么办?
换作以往叶淮根本不会这么纠结,但遇到江荼后他才发现,越是在意,就越难以作出决定。
纠结的功夫,江荼已解了外袍。
叶淮半跪在床上,眼巴巴瞅着,一副想靠近又不敢的样子。
江荼无奈道:“不是要和我一起休息?我现在要休息了。”
“!”江荼说话偶尔委婉,叶淮花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眼睛瞬间亮了,挪到江荼身边,小心翼翼地躺下来。
他把自己缩成小小一个,辗转反侧,过了许久才浅浅睡去。
江荼在晨曦微光中看向小少年的睡颜。
之前他其实并不介意叶淮是不是信任他,现在也是,但为了促成所谓的师徒关系,他必须要想办法撬开叶淮的嘴。
忽然衣袖被扯动了一下,江荼目光下移,就看见叶淮在睡梦中,不知不觉攥住了他的衣角。
...
翌日。
程协准时敲门。
“江公子,睡得还好吗?”他笑眯眯地站在门口,“距离补天还有十日,师兄说,这十日让我带江公子四处转转,熟悉熟悉环境。”
江荼眯起眼:“...十日?若我没记错,九日后是掌门擢铨?”
程协似乎很是惊喜:“公子还记得?是的,掌门擢铨后,由新掌门直接主持补天。虽然急了些,但能保证门中众人在补天时齐心协力。”
江荼点了点头:“确是好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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