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那个祸害(85)
谢景离哑声道:“可他……”
可他那时,状态分明已经恶化,又怎么会……
“不知算是幸运还是不幸,琼灵花残余的力量勉强维持着他的性命,因此,少主才可以撑到现在。琼灵花能吊着他的命,却缓解不了蛊虫发作的痛苦,他这些年,都是这么生生捱过来的。”莫桑道,“刚开始的时候,少主还能够自如行动,甚至……短暂离开琼灵谷,去万剑宗找你。”
谢景离眼眸微动:“他来找过我?”
莫桑点点头,道:“找过,不止一次。可他已经没有力量进入万剑宗结界了,每一次,他都只是静静的站在万剑宗结界外,一站就是一整日。我问过少主,为何不让我带他进去。可他又说,想进去还不容易么,可进去又能怎么样,真的见到他,怎么可能舍得走。”
谢景离心底一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呼吸都变得格外困难。他哑声道:“后来呢?”
莫桑道:“后来……后来少主的身体越来越弱,别说是出谷,甚至就连自如行走都无法做到。”
莫桑的声音有些哽咽,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如果可以,他绝对不愿意再回想起那些事情。七年时间,他寸步不离照顾沈棠,他眼睁睁看着这个本该屹立于万人之上,一身傲骨的人,被痛苦折磨,成了个真正的废人。
谢景离的目光落在沈棠身上,被白色结界包裹着的人睡得安稳平和,全然看不出他曾经经历过怎样的痛苦。他勉强稳住自己的声音,接着问:“那他的手怎么会……”
莫桑道:“这些年,少主也一直在注意魔教的动向,并暗中派族人干涉中原仙门之事。只是圣巫族不便显露于人前,对事态的帮助有限,魔教的势力还是日益复苏。少主对此十分担忧,但也于事无补,直到某一日,他收到了一封信。”
谢景离问:“什么信?”
莫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少主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只是,那日他收到信之后,便主动去找了巫后大人,请求巫后大人替他解蛊。他说,他要回来。”
“可这么多年过去,那蛊虫早已在他体内根深蒂固。想要除去,只能以毒攻毒。将与连心蛊属性相斥的蛊虫放入他体内,仍由其在体内撕咬相争,最终同归于尽。”
“解蛊过程中,连心蛊会蚕食他的记忆,他会逐渐忘记你们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你们在琼灵树下立过誓,这样无异于背叛誓言,会遭来比蛊虫更加痛苦的反噬。巫后大人说少主的执念太深,而琼灵花能够感知他的情感,他爱得越深,在遗忘的时候,便会越痛苦。这便是背叛的代价。”
“他疼得神志不清,甚至求巫后大人将蛊虫取出来。可等巫后大人真的要放弃解蛊再想办法的时候,他却不同意。他让巫后大人将他绑起来,关入暗室中,不论说什么也不要将他放出来。”莫桑停顿片刻,道,“整整三天,等巫后大人破门而入的时候,少主已经倒在血泊中,手腕上鲜血淋漓,都是一刀一刀自己划上去的。他多半是痛极了,想要割掉这个印记。”
“巫后大人虽然保住了他的手,但伤口太深,有些甚至伤及了经脉,所以……”莫桑鼻头一酸,停顿许久,道:“请谢宗主千万不要怪少主,他那时是宁愿死也不愿意忘记谢宗主的。因为他说,他曾忘记过你一次,他答应过,绝不会有第二次的。”
谢景离的睫羽颤了颤,胸口沉闷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颤声道,“怎么可能怪他……”他停顿许久,终于忍不住朝沈棠伸出手去,结界在触碰下幻化成细碎的光消散。
谢景离轻轻地握住沈棠的手,轻声重复一遍,“我怎么能怪他呢……”
室内寂静许久,谢景离干涩的声音才重新响起:“能让我和他单独呆一会儿么?”
“是。”莫桑低声应道,转头扶起苏聆,一同离开了茅屋。
茅屋的门被关上,谢景离伸出手,轻轻拂过那些伤痕,每一道都像是划在他的心口。他低下头,埋在沈棠手中,呼吸慢慢变得有些沉重和急促。
沉默许久,谢景离方才吐出一句:“傻瓜。”
他的声音发闷,又轻又哑,颤抖得几乎无法听清。与此同时,还有一声稍纵即逝、低低地啜泣。
莫桑带着苏聆等在门外,过了许久,房门被重新打开。谢景离稳步踏出来,已经又恢复了那个沉稳如水的模样。
谢景离道:“我给他施了法术,让他再多睡一会儿吧。”
“是。”
谢景离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也谢谢你,这些年一直照顾他。”
莫桑斟酌片刻,缓缓问:“谢宗主,您这是……要去哪里?”
谢景离抬头,看向昭玄山庄的方向,沉声道:“去完成他未完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已经顶锅盖跑路,不接受刀片_(:з」∠)_
☆、屠杀
雪后初晴, 映照在远处雪山上, 宁静祥和,格外宜人。一道剑影呼啸而过, 落在昭玄山庄门口。谢景离从纯白剑光中踏出来,神情淡淡,周身却散发着让人不敢近身的寒意。
他的目光微抬,昭玄山庄的大门虚掩着,却是空无一人。
谢景离推门步入, 浓重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满目血色,山庄内的人,在一夜之间,竟然被全数诛杀,就连前来贺寿的宾客也未曾幸免。谢景离俯身探查最近的一具尸身,尸身上被利器一刀割喉毙命,身手干净利落,毫不留情。
谢景离心下闪过一丝不安, 他眼眸微敛,快步穿过庭院,朝宴厅的方向走去。
越往靠近宴厅的方向,闻到的血腥之气便越重。谢景离推开宴厅的门,却是一惊。昭玄山庄的庄主秦昭,如今被死死钉在宴厅正上方,一把短剑刺入他的咽喉,鲜血在他身下聚成一滩, 场面极为渗人。
谢景离眼中闪过几分讶异之色,他踏入宴厅大门,忽觉身后平白吹来一阵阴风,嘭的一声将大门关上。
不知从哪里突然涌出一大批黑衣人,将整个宴厅团团围住。
谢景离似是早有预料,不慌不忙,神色未改。他冷冷扫过在场之人,低声道:“你们主子呢?”
一名黑衣人道:“想见主上,先过了我们这关!”
谢景离淡淡朝他一瞥,室内陡然一声剑啸。流魄剑瞬间幻化出无数剑影,将在场众人瞬间笼罩其中。而方才说话那人,只来得及看见眼前闪过一抹寒光,便已经身首异处。
谢景离面带冷峻寒意,冷声道:“不想与他一个下场,便告诉我,你们究竟为谁效命,又将仙门弟子带去了何处。”
众黑衣人见谢景离如此轻易的便杀了一人,都不由心生退意,甚至有人真的忍不住向后退了半步。
人群中有人道:“怕什么,跟他拼了!”
随着他这声高喊,在场的黑衣人朝谢景离冲来。谢景离身形未动,悬于他们上方的流魄剑幻化出的无数剑影落下,穿梭在人群中,白虹掠过,惨叫声此起彼伏。
那些黑衣人甚至还来不及反抗,就已经被他尽数斩于剑下。
谢景离站在屋子中央,素白的衣摆未沾染丝毫。他俨然道:“还不肯现身么?”
“啪、啪、啪。”当最后一人也倒下的时候,内室中突然响起一阵短而有力的拍掌声。
谢景离回眸看去,一名白衣男子缓缓走出,正是当初他们在宴厅中遇到过的那名带着面具的神秘男子。
“不愧是如今的仙门第一人,剑圣谢景离。”
那男子朝他缓缓走近,未用面具遮盖的半边脸上依稀可见些许血色纹路,却依稀给人些许熟悉之感。谢景离眼眸微动,剑影朝那男子袭去,而那人只是轻轻一抬手,便将所有剑影击退。
剑影在空中重新汇聚成一把流魄剑,回到谢景离手中。他抬起剑锋,直指那人,冷声问:“你是谁?”
那人悠悠笑道:“在下姓白。”
他将面具缓缓摘下,露出另外半张蔓延着血色纹路的脸。但没了面具的遮挡之后,却能看出这张脸竟然极为熟悉。
那张脸,分明和当初的白蘅芜一模一样。
谢景离问:“白蘅芜是你什么人?”
“在下白蓼风,蘅芜乃是舍弟。”白蓼风悠悠道,“这么多年过去,难为谢宗主还记得我那不成器的弟弟。”
谢景离敛下眼眸,没有回答。白蓼风又问:“为何只有谢宗主一人到此,却不见沈棠?”
“对付你,我一人足够。”谢景离冷冷回答。
白蓼风笑道:“当真可惜,本来还想借此机会与武圣大人切磋一番,毕竟,身中我的连心蛊都能毫发无损,在这世间怕是只有他一人能够做到了。”
谢景离眼神一暗:“连心蛊是你所为?”
白蓼风道:“谢宗主有所不知,那连心蛊得来不易,在下耗费数年也才炼成那么一枚。那时我修炼魔功不便出面,便命蘅芜去给沈棠下毒,原本是想借此好好控制他,可谁知这孩子节外生枝,反倒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谢景离握着剑的手微微收紧,白蓼风接着道:“想当初,若不是因为祁承轩对那沈棠还念着些旧情,将他赶出门派,阴差阳错破坏了我的计划。否则,我早该得到他了,何须现在这么麻烦。我劝谢宗主还是快些将他交出来,再纠缠下去,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白蓼风的语气轻描淡写,谢景离的脸色却越发难看。想起莫桑对他所说的话,谢景离眼中难得显露一丝怒意。都是因为眼前这人,才害得沈棠受了这么多的苦,谢景离眼神一暗,剑上瞬间光芒大涨。
裹挟着寒意的剑光朝白蓼风袭去,白蓼风不慌不忙闪身躲过一击,嘴角微微勾起。他敢在此处设下埋伏,自然是早做了准备的。原先祁承轩与谢景离和沈棠在山洞中一战,为的,也就是这一刻。
谢景离不知白蓼风现在所想,一心只想杀了他报仇,剑招越发凌厉。突然,原本安静的山庄内陡然发出一段急促而尖锐的哨声。
略微熟悉的哨声让谢景离稍有失神,白蓼风趁机上前偷袭。但谢景离却并未中计,他身形轻盈躲过,流魄剑反手一刺,恰好刺中白蓼风的肩头。
白蓼风想要偷袭他,却不自觉放松了自己的警惕,反倒被谢景离所伤。
谢景离一掌将白蓼风推开,后者吐出的一口鲜血,惊道:“怎么可能,你怎么会丝毫不受这哨声影响?!”
“你什么意思?”
“难道……”白蓼风内心思忖,并未答话。谢景离懒得再与他废话,手中流魄剑挥出,与他缠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