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修仙只靠嘴(6)
他有记忆以来,基本上都是在校园内度过的,行事就单纯稚嫩些。非只他一人有这毛病,近百年出生的小妖,没经过战火的打熬,都一团天真孩气。
这一茬很快就掀过去了,让母文光高兴的是,第二天再碰到有人来犯,几人反应都更为迅捷,四人合力制住来人,另两个纷纷祭出法宝,封锁四方天空。
他们已经入了燕京地界,远远能望见皇城,龙气早散,唯余点点金黄色光斑,徘徊在皇城上空数百年不散,执拗地回忆着往昔的辉煌。
这些光斑,早已没了生前的记忆,只剩点点执念,却也是炼器的好材料。只是帝王龙气最为难缠,正派修士不愿轻易招惹,等闲魔修抵不过皇城自带的万民正气,任由它们盘旋。
八宝山在燕京西部山地附近,越接近目的地,来袭者越多,最为惊险的一次,他们刚经历了一场小战斗,就迎头撞上了一个神游大圆满期的魔修。
两位领队终于出手,封郁放出吞月天狗护体,纵身同那魔修战在一处。母文光衣袍如流水般舒展,将六个学生团团围拢,收入袖中,不忘将袖口朝外,方便他们观战。
那魔修一身藏青色法袍,不拼法诀,一个照面就纠缠上来,身如鬼魅,锤、砸、劈、绕,手段变化多端。
母文光讲解:“他法宝欠缺,明知我二人已有中期修为,仍悍不畏战,果真有几分倚仗。这人的原型,应为某种歹毒阴狠的软兵器,才能如幽灵一般,变化自如。”
正派修士战斗,多为相隔数里互相砸法诀,节奏颇慢,还有空叨逼叨,你嘲我一句我讽你一回。
如这等近身战,母文光自忖是要落於下风的,怕对方打得便是这个主意,趁人不备先近身强杀一神游中期的对手,留下一人徐徐图之,至于剩下六个炼体期的小家伙,根本不在他眼中。
他瞧着封郁神色冷然,进退自如,袍角都没让碰到,心中自愧不如,叹道:“都说封学弟能一战淬体期大能,我原以为是好事者吹捧,今日一见,方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他是排行榜上少有的还未同封郁较量过的,封郁是出了名的难以约战,母文光本也有一较高下的意思,让石子砾揍过后这念头就淡了,等到亲眼瞧见封郁战斗,更是死了这心。
他想七想八得感叹了一番,口中道:“都专心看,学着点。别光看封学长,瞧那魔修举止,他这套功法极为纯熟,腾移之间丝毫破绽不露,招招狠辣。”
余下人等早瞪圆了双眼,将法力汇聚于面部,眼睛都舍不得眨,生怕错过了精彩瞬间。石子砾却知道母文光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如那魔修这一招,他竟然瞧出来了两个破绽——禁不住心下走神。
盖因这类攻击手段,封郁在竞技场中曾经给他施展过,他努力拆解了大半,剩下小半实在破不动,让封郁狠狠修理了一番。
这次出行,经历大大小小的战斗也有七八场了,足够石子砾深刻意识到他的战斗意识远超同阶伙伴,甚至比母文光还要强那么一点点。
——世间可能有修行的天才,但从没有生来就知战斗技巧的天才,这是封郁数十年在大竞技场中,不断变换攻击法门,一招一式耐心调|教出来的。
这等恩情,不会因封郁每次都把他打得屁滚尿流、满地找牙而被抹杀。石子砾生性疏懒,若非有这么一个人日日鞭策,他进境也不会如此迅速。
骤然看清师兄的良苦用心,石子砾深为感动。
当天晚上,他们行至八宝山地界,母文光掏出帐篷来,打发大家各自安歇。
封郁正待盘腿打坐,就见石子砾缓缓走进来,手背在身后,瞧着他的目光格外柔软,还带着几分羞涩。
封郁心头一紧,垂了一阵眸,半晌方又看向他,音调极轻极轻:“你——作什么?”
石子砾笑道::“师兄,你把鞋脱了,脚给我。”
封郁是唐时成精,古人素爱将“脚”作为性‖意向。封郁喘了两口气,神色复杂难名:“你、师弟……想不到还有这、这个癖好?”有那么一点点超出了他的下限,但师弟喜欢的话,他……
“什么啊?”石子砾皱了一下眉,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个盆,“我给你洗脚。”
封郁:“……修真者不染凡尘,何必虚掷光阴……”干净得很不用洗,想怎么玩?
“那也还是得洗洗,”石子砾不擅长煽情,但很有诚意,特意背了《水的感恩——我给妈妈洗脚丫》小学生文摘400字,此时深情款款道,“师兄对我恩重如山,这情、这债,我是永远无法还清的!我只有平时做个有心人,抓住点点滴滴的机会,关心你,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回报你——常陪老人聊聊天,常帮老人做些家务,常给老人洗洗脚……”
他师兄果真十分感动,虽不在竞技场中,也将他打得屁滚尿流、满地找牙。
作者有话要说:
封郁:谁都不准笑,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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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我没删过任何一条评论啊啊啊啊,发现jj吞了好多QAQ对不起小天使们小修
第12章 物理老师么么哒
石子砾一脸的生无可恋,横在床上挺尸,封郁喂了颗丸药哄他,都叫他呸呸吐掉了。
封郁靠了过来,眸中两轮弯月沉浮,目光极软:“不是喜欢我打你吗,怎么还生气了?”
因着上次在竞技场生了许多是非波折,又碰上莲仙人出关,他许久没跟石子砾动手了,今日重温,竟然颇觉怀念。
封郁以往只觉石子砾身上有股浅浅的奶香,嗅起来叫人舒服,但今日一闻,别有一番滋味,竞技场中的记忆层层叠叠扑来,纠缠的肢体,低沉的呜咽,搅动了他的心神。
妖怪发|情期结束后,会经过相当长的一段性|冷淡期。封郁却醺然欲醉,猛然觉察到丹田中吞月天狗躁动不安,已经开始模拟交|合之态,不敢再放肆,忙从软榻上下来,退了两步。
封郁为人极为自持,冷静下来后不敢想象自己竟然失态至此。他心头一凛,忙另取了一颗疗伤圣药,拍进石子砾嘴中:“起来。”
石子砾觉出不对,嚼也不嚼直接咽了,跟着跳起身:“怎么了?”
封郁不答,牢牢牵住了他的手,眉心黑光闪现,狰狞犬首破体而出,双目猩红,声威赫赫。
吞月天狗声嚎阵阵,以浑厚法力震破了帐篷内隔绝出的小空间,显出了各个空间中各态景象。还有宿舍原在吵架,一人正对着鼠大怒喝:“我真是受够——”骤然周遭变幻,吓得咽了回去。
石子砾瞧出端倪,一手指天,念道:“雨露长纤草,山苗高入云。”
山苗从地表钻出——其实就是土堆,越长越高,眨眼间将帐篷的大空间也给撑破,露出外面的景色。天空淅沥沥下起了小雨,碧草疯长,将蓬莱众人围了一个圈,护在中央。
母文光吸了一口气,赞许地点点头,燕京气候干冷,如今四下湿润,更有利于他战力发挥。
帐篷被撑破,本来还懵懂的众人方醒悟过来——只见密林之中,枝丫之间,缠绕着高低起伏不定的红线,每根线上都挂了金铃,在风中铃铃作响。
有人放飞剑去攻击红线,红线柔软坚韧,鼠大放火过去,也根本烧不断,反倒震得铃声响了几分。
四面八方的铃声直钻耳朵,石子砾甩了甩脑袋:“头疼。”
他状态还好,但有几人面上明显露出惊惧之色,但此情此景,本不至于让他们失态至此。这铃声好似会迷惑人的心智,蛊惑头脑,放大人心底最微小的情绪。
石子砾恍然,怪不得他能蠢到给封郁洗脚,封郁能失态到出手打他,他被打后格外气恼,原都是被铃声蛊惑了,但若说让他想,还真想不到这一节,钦佩地看了封郁一眼:“师兄大才!”
封郁面容冷峻,并不看他,道袍一挥,将他护在身后,目光四下逡巡,忖度这红线的机巧,以待破阵。
母文光神色并不凝重,心下却已慌乱。凝魄期的学弟们见识浅些,尚在懵懂着。他二人一见这红绳金铃,便猜到来者何人。
这是淬体大圆满的魔修,离炼虚期也只有一步之遥,自号红练老祖,凶名赫赫,最喜生食修士心肝,汲取其中元气修炼。他虽有三四徒弟,但这阵足摆了八十一粒金铃,他徒弟是没有能耐摆出的,当世唯有他一人尔。
母文光暗叹倒霉,这等人物,十余位神游期修士历练时一并碰上,尚有一搏之力,他今日带得却是凝魄期的小队伍,斗是斗不过了,逃都未必能成。
铃声清冽,他越想,神情便越凝重,只觉上天入地,再无生路,自己一人身死还罢,累得全队覆灭,于蓬莱实是莫大的损失……
石子砾抡圆了胳膊,一巴掌抽在他后脑勺上:“万籁俱静,阒寂无声。”
仅为一人隔绝听觉,便生生抽竭了他丹田内大半片星辰,石子砾心下暗惊,方知为何母文光未战便被铃声影响,这次的敌人超乎想象。
母文光醒过神来,也抽了自己一巴掌,同封郁对视了一眼,皆知对方心意,微微摇头,暗中传音:“你先走。”此时护不住所有人周全,逃得一个是一个,封郁成功脱逃的可能性远大过他。
封郁道:“纵使侥幸求生,日后也当死在心魔之下。”抛下同伴,未战先逃,他不屑如此。
他凝神观察红线布局,不断掐指测算,盏茶时间后方道:“有了。”仓促之间,他推演不出生门,却寻到了死路,向着八卦阵离卦方向而去。
离为火,为日,为电,为中女,怕是红练老祖所在。母文光也不多说,拔剑朗声笑道:“我素来瞧你不上,想不到今日死在一处。”另向其余人暗暗传音,“我们去会会他,你们想办法破阵。”
石子砾却问:“没觉得奇怪吗,咱破了帐篷后叨叨这么长时间,这阵法怎么还没动静?”那红练老祖莫非也有恶趣味,得先看猎物垂死挣扎,戏耍够了才吃?
话音刚落,红线抖动不住,八十一颗金铃和着某种韵律,发出清冽之声,声波铺天盖地而来,一个照面就将石子砾召唤出来护体的野草阵击得粉碎。
石子砾暗骂自己乌鸦嘴,这声音搅得他头痛欲裂,以法力护住耳部也收效甚微。
这声音不仅能影响神智,连魂魄都能伤到,细细密密,绵延不绝,凌迟也不过如此。众人哪里还有余力破阵,纷纷盘腿默念清心咒。
小半个时辰后,一人毫无预兆地爆体而亡,他修为虽稍高一些,法力却不足,承受不住如此密集的音波冲击。
鼠大本就胆小,经此一激,理智尽失,双手撕扯面颊,口涎漫出,如野兽般嘶嚎。他张嘴大叫了什么,一手欲拍入眉心,就要自断生机,被人一把抓住了。
石子砾眉头紧皱,把人重新摁到地上坐下。他尚还能自持,但丹田中的氐土貉已然发了狂,满地刨坑,将自己早先埋着的物件都翻了出来,冒着白雾的果子啊,一瓶疗伤圣药啊,小霸王啊,PSP啊,3DS啊,手机啊……
石子砾盯着那手机看了几秒钟,冷不丁一个激灵,口中念念有词。
“不问不行,推拉不转。
呼救被拒,烦干得干。”
这好像是近几年才出的新诗,他偶然在微博上看到过一眼,作者是谁早不记得了,但他记得这诗的名字《说憋气》。
诗人这可能是在职场、家庭中受了气,写此诗一泻愤懑。石子砾取得是题目最直白的含义,游泳时常说的那个憋气。
问:什么时候需要憋气?
答:没有空气的时候。
周遭好像立了百八十台抽真空机在加大马力运作,空气迅速变少变稀薄。修士吸纳天地精华,在太空中犹能翱翔,空气并非他们生存所必需的。
——但却是声音传播的必需品。
那越听越刺耳的铃声骤然减弱,红练老祖以声音为攻击媒介,势必要被克制,纵然法力能强行穿透真空伤人,却已没有了那般扰人心智的作用。
铃声稍歇,旋即就更疯狂地抖动起来,众人专心躲避攻击,鼠大腿软摔了一跤,让石子砾眼疾手快一把拽了起来。
女修士心有戚戚:“怕是封学长他们已同那人交上手了。”
石子砾道:“你们破阵,我去看看。”他以法力催动护颈上的黑毛,循着封郁的气息而去。
音障这东西,本就是离得越近越受其害,红线缠绕至极远方,石子砾走一阵,就不得不停下来念一遍诗,眼瞧着这诗已经不管用了,幸而地表上显出一道黑色巨兽的身影,他精神一振,脚下加快。
只见场上红绸飞舞,三道身影缠斗不住,在红练老祖本体附近,另设有81颗金铃,铃声阵阵,叫人晕眩。
石子砾一眼瞧出他二人的战力都大打折扣,已然是落了下风,深吸一口气:“忍气吞声!”
他体内法力疯狂运转,氐土貉厉声尖叫,脚下生风,从一颗星辰跳到另一颗,被它碰触的星辰,被强制激发出潜力,为石子砾提供源源不断的灵气。
音波不再飞舞,转换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声”字砸在地上,吞月天狗极为机警,就地一滚,尽数吞入腹中,声音当即小了许多。
不过十数息之间,石子砾法力枯竭,委顿在地,呼呼喘气,新一波音障又起,但气势已大不如前。
红练老祖淬体大圆满的修为,大半集中在这层层音障上,本身战力并不出众,否则封郁和母文光也支撑不到现在。
一旦音障被破了一个口子,两人精神一震,神思清明,总算找到了破绽,封郁以法器封住她所有退路,母文光一剑横斩而来。
她本为貌美娇艳女子,当机立断舍弃肉身,立时化为猩红厉鬼,肉身被斩作两截,厉鬼则从母文光肚腹中横穿而过,飞身逃窜了。
石子砾飞不起来,一个驴打滚,接住了从空中摔下来的母文光,见他生机几近断绝,急忙掏出救命的果子,一劈为二,一半碾碎敷在肚腹那狰狞的伤口上,一半以法力化开,喂他喝下。
红练老祖一来是心中恨怨,二来也要重伤一个,防止他二人联手追击,下手极狠,伤至神魂,纵然有救命仙果,母文光仍是喘息了许久,方才挣扎着坐起来。
封郁腾出手,破掉了阵法,死路被封,生门自然显现,阵法又失了主阵人,根根红线如花朵败落般委顿于地,颗颗金铃化为尘埃,没入土中。
他也负了伤,但于性命无碍,先拎着石子砾从头到尾拍捏搓揉一番,见他除了法力暂且枯竭外没别的毛病,方自己盘腿恢复伤势。
封郁打坐仍时不时中断了看他一眼,见石子砾乖乖坐在自己身边,从头到脚全须无损,方才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石子砾:我真是一个被游戏耽误了的学霸,物理老师该感动得哭了封郁:……你没有物理老师
石子砾:……哦
第13章 这是个速度的活
等母文光肢体重生,补上了肚皮的大窟窿,睁眼一瞧,其余人等都聚拢过来了。
劫后余生,众人面上却无几分喜色。女修士皓腕一翻,她手心有一颗破碎的浅黄色妖丹。
妖亡则丹碎,母文光心头一沉,缓了一缓,温声道:“在淬体大圆满期的魔修手下走一遭,能八存其七,我辈当庆幸。”取过妖丹,贴身收好。
他们回了当初设帐篷的地界,收敛了尸体,稍事休息,便又上路了。八宝山近在眼前,今日才是初一,定能顺利赶到。
封郁仍走在队尾,看前头有个身影格外没精打采,伸手将人拉至自己的行云上,微凉的指尖点了点他颊边。
“什么?”石子砾摸了一把,触手有异,再看手掌,蹭上了已经凝固的血渣,这才想起来,唤来清水洗脸,“不知道是林学长的,还是母学长的。”林学长爆体时,他和鼠大都紧挨在周围坐着。
折腾完后他抿了抿唇:“让师兄见笑了。”封郁不是提醒他脸颊的血,而是提醒他打起精神来。
平生头一遭见血,说惊恐万分、失魂落魄也不至于,但总归很触动。石子砾瞧了瞧,遇袭刚过去两个时辰,除了他和鼠大情绪仍有波动,其他人都已很平静了。
封郁的目光落在脚下的行云上,很平静:“多游历一次两次,你也习惯了。”
蓬莱为学生撑起一方乐土,却不可能永远将他们护在羽翼之下,修真界血雨腥风,皆为常态。母文光为什么能一个呼吸间就缓过来,一者是他经历的多,二者,他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能把所有人都平安带回去。
见石子砾闷闷没有说话,封郁递了一截红绳过去:“拿去。”
这是红练老祖用来布阵的红绳,石子砾问:“不会再跟她碰上了吧?”这方天地灵气枯竭,若要重新凝聚法身,怕也得花费她一二月光景,届时他们早就返转蓬莱了。
“碰上又如何,是你打赢了她,怎生倒让她成了你的心魔?”封郁反问。
石子砾心头豁然开朗,红练老祖强在她偏门的攻击手法,但弱也在此,他掌握了克制的法门,还怕个鸟蛋蛋?
诚然对方下次再出现,会愈发难以对付,但难道他就不会进步?石子砾一扫颓唐,精神头焕然一新,骤然想起一事儿,忙问:“对了,早先那些音障形成的字符,都让吞月天狗吃了,师兄可有不适?”
封郁内视一下丹田,小天狗正对月“啊呜啊呜”狼嚎不住,声响如洪钟,整只狗极为兴奋,嚎两嗓子再就地滚一圈,屁股后面的长尾巴摇啊摇。
他收回神念:“挺好的。”
行至晚间,母文光极目远眺:“到了。”远远能瞧见,八宝山附近搭起了四个白色帐篷,有的规格比他们损毁的那个更大一筹,他大略数了数,“六七十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