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地方收拢流民用的是以工代赈的法子,往日里需要征农夫来加固城池修缮水渠,这两年流民多,不需要特意从本州征调民夫,只流民就足以将活儿干的七七八八。
征调而来的民夫可能会躲懒,流民不一样,这些逃难的百姓经历过战乱、饥荒,为了有一口吃的什么都能做得出来,干活效率比征调民夫高了不少。
是以往年中原一带虽然也有过旱情,但是各地水渠修缮得当,再加上官署反应快,倒也没有遭受太多损失,粮食产量甚至比前些年没有旱情的时候还高了些。
原焕在冀州的时间已然不短,又有荀彧等人辅佐,下达的命令基本没有人敢敷衍,他们这位冀州牧看上去温和得体,手段却和温和二字根本不沾边。
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上头的官不可能深入到乡里村里查看情况,官府刚刚下令让民间兴修水利多养家禽的时候,不少人嘴上答应的好,实际上阳奉阴违根本不上心。
修水渠引水防旱他们理解,可是养鸡鸭干什么,人都吃不饱饭还养什么鸡鸭,吃肉多奢侈,就算养上一年可以去官府换钱,这一年下来伺候完庄稼还得伺候鸡鸭,哪儿来那么多时间伺候完这个再伺候那个?
反正官府没有强制说鸡鸭养大了之后必须送过去换钱,大不了先把鸡崽子鸭崽子炖汤,到时候万一有人来问,就说养大之后自己家孩子想吃肉所以杀了解馋,再不济说家跑丢了也成。
原焕早猜到有人会阳奉阴违,在让人分发鸡崽鸭崽的时候特意加了条命令,胆敢随意糊弄者,来年家中所有收成全部上交官府,别人家的粮税收五成,他们家收十成。
左右官署每年都在赈济灾民,逃难而来的流民可以靠做工获得粮食,他们原本可以凭借秋收后留下来的粮食悠闲过冬,但是糊弄官府被发现之后,就只能和流民一起靠双手来获得过冬的粮食。
逃难的流民初来乍到什么都没有,只能冒着严寒干活谋生,本地人有田产有积蓄还跟他们一起大冷天的出来做工,莫不是脑子有问题?
朴实的老百姓没那么多坏心眼,最多只是不乐意跟脑子有问题的人打交道而已,知道那些人为什么沦落到大冷天的和他们一起做工后,简直是把嫌弃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如果是家里人多粮食不够吃需要做工来补贴家用他们还能理解,因为犯错被官府加重税收才沦落到这种地步,不远着点他们还怕接下来被连累呢。
一来二去,受到惩罚的人不在少数,郡县加固城防的速度都快了不少,原本春天才能干完的活儿,有这些受罚的人的加入,当年冬天就能收尾。
原焕到冀州之后极少有严厉的政策,官府上下都以为他脾气好不会生气,没想到真到了要罚的时候一点也不手软,亲眼见到那些阳奉阴违之人的下场之后,之后再也不敢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别管州牧大人究竟想干什么,他们听吩咐照做就是,听不懂是他们愚笨,自己笨自己知道就行,没必要说出来丢人现眼。
州牧大人执掌一州,身边又有那么多能人志士辅佐,真要有问题哪儿轮得到他们说三道四。
冀州每年的防蝗灾措施有条不紊的进行,兖州和豫州的安排比冀州还要顺利,毕竟原焕看上去脾气好,袁术、曹操、孙坚这几个人一看就知道不好惹,不听安排直接就会被砍了,曹孟德好歹会讲道理,到袁公路那里,连为自己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几个地方的百姓之前不懂为什么官府非要他们养鸡鸭那些家禽,但是蝗虫一来,百姓们发现那些平日里咕咕嘎嘎到处乱转的鸡鸭一口一个蝗虫,灭蝗的速度比人去抓还要快,一时间都开始后悔家里养的鸡鸭不够多。
早知道家禽在蝗虫过境的时候能派上那么大的用场,他们就是自个儿勒紧裤腰带也要多养些鸡鸭,反正鸡崽鸭崽都是官府发的不要钱,门口的虫子不够吃他们可以出去抓些青虫来喂,小孩子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去田里抓虫收集草籽也不是重活,再不济还能喂些小麦,怎么着也不会饿死。
蝗虫是上好的饲料,鸡鸭出门不用他们操心就能自己喂饱自己,等蝗虫吃的差不多了,家里的鸡鸭也养得油光水滑能杀了吃肉了,老天爷看他们过的苦给他们送肉吃,他们当初怎么就那么不知好歹呢?
家里家禽少的捶胸顿足,家里家禽多的喜笑颜开,尤其漳河不远处的临水村落,一个村寨养了几千只水鸭,村里的老人听到官府通知说飞蝗马上要来,让各家各户做好准备,一有动静立刻将家里养的鸡鸭放出去捕食蝗虫,当即将那几千只水鸭聚在一起随时准备放出去。
几千只从春天就开始养的水鸭,在蝗虫进入冀州境内之后,将村寨周边几千亩地的粮食保护的严严实实,甚至连人力都没怎么动用,只水鸭们大发神威就将蝗虫吃的干干净净。
蝗虫自关中而来,扩散的速度快的超乎人的想象,曹操和郭嘉再怎么手忙脚乱想要补救,等他们安排好捉虫捕蝗的法子之后,田里那些马上就要获得丰收的庄稼也所剩无几。
关中的庄稼被铺天盖地的蝗虫吃的差不多了,这东西繁衍极快,也不知道地里怎么会有那么多虫卵,飞走一批又来一批,很快波及周边州郡。
密密麻麻的飞蝗席卷而来,只靠家禽捉食远远不够。
原焕也是第一次见到蝗虫,他生活的那个时代,蝗灾已经消失在他生活的国家,好几代人的艰苦奋斗才终于解决了这个困扰了华夏几千年的麻烦,他没见过真正的蝗灾,好在听过各种防治蝗虫的小手段。
冀州府库的粮草足够支撑百姓今年颗粒无收,但是底下的百姓不知道,他们只知道蝗灾一来就会饿死无数人,那些密密麻麻无孔不入的飞虫什么都吃,飞过之后地里什么都剩不下,就算官府免了他们的税收,地里什么都没有他们也活不下去。
他们冀州这几年还算安稳,家家户户基本都有点余粮,可是没有几家能在蝗虫把地里的庄稼全部糟蹋了之后还能安稳过到明年粮食下来。
官府免了税收就赈灾的粮食,冀州这些年赈济流民一直在往外出粮食,他们老百姓不懂那么多,却也知道一直只出不进不是好事儿。
见识过蝗虫有多可怕的百姓惊慌失措,官府里的吏卒全部出去安抚百姓,最后还是出动了军营里的士兵才让他们安定下来。
士兵没办法让蝗虫消失,但是士兵可以帮他们捉蝗虫,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天无绝人之路,州牧大人之前让他们养鸡鸭修水渠掘虫卵,没准儿真的蝗虫来了州牧大人还有办法让蝗虫退散。
城外的高坡上,原焕看着时不时飞过的虫群头皮发麻,从资料上看到蝗灾的图片录像和亲眼看到飞蝗过境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事情没有到自己跟前,他还可以调侃说再多蝗虫也扛不住大吃货国的铁胃,真看到蝗虫飞过,任谁也不会有胃口拿这些绿中带黑、黑中带黄的虫子当菜吃。
在后世那种蝗灾几乎销声匿迹的情况下,不少人都和他一样没见过真正的蝗灾,不知道成了灾的蝗虫和普通的蝗虫截然不同。
他们见到的蝗虫成不了灾,甚至还有人专门饲养蝗虫来吃,烤蝗虫炸蝗虫吃起来嘎嘣脆口感好还富含蛋白质,他们大吃货国那么多人,蝗虫来了一天三顿的吃总能把他们吃绝种,为什么还能被蝗虫逼的饿殍遍野民不聊生?
殊不知,古人不是没想过吃蝗虫,早在唐朝的时候,唐太宗就下过类似的命令。
老百姓那时候对蝗虫还很是恐惧,像瘟疫疾病等各种他们解决不了的麻烦一样,他们也认为蝗虫是神仙给他们的惩罚,一定是凡间干了什么得罪老天的事情,所以老天才派蝗虫下凡来惩罚他们。
冬天不太冷,春天多雨,夏天再来场干旱,之后十有八九就会又蝗虫出现,埋在地里的虫卵在冬天没有冻死多少,春天有雨水的滋润,夏天又温暖干燥,到了时间之后孵化成虫,往往是一夜之间就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老百姓想不明白这些要命的虫子从哪儿来,能想到的只有老天的惩罚,蝗虫也不是虫,而是蝗神,既然冠上了神的名头,自然不能随意伤害。
所以直到唐朝,民间面对蝗虫时也只会设坛做法祈求上天,直到唐太宗以身试毒生吞蝗虫,又有宰相姚崇力排众议让天下人认识到没什么蝗神,蝗虫也不是杀不得,然后百姓遇到蝗灾的时候才开始捕杀蝗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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