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回不去昆仑也没有办法向手下传讯, 阴谋诡计无处可施。
他度过这样的日子已有一旬, 一开始玉罗刹还想向风萧套话,问出究竟将罗刹牌交给了何人,但每当那时风萧便像看猴子似的看他,眸中是浮于表面的凉薄笑意。
如此重复了四次,玉罗刹果断放弃套话的念头。
小小年纪便如此敏锐,这让玉罗刹想到王怜花。
王怜花和风萧都很年轻,不说他们的行事风格,单说才能与手段,同四大名捕中的冷血一样,都是让江湖中人佩服不已的人。
玉罗刹最恨风萧,但也不得不承认风萧是个很有天赋的少年。
普通人在十来岁的年纪可不会有他们这样的手段。
倘若玉天宝幼时便像他们一样显露出惊人的天赋,玉罗刹的计划也许会稍作修改,虽然不会将玉天宝培养成一个合格的继任者,却也会让他成为一个对罗刹教、对自己死心塌地的假少主。
一个人在襁褓时期判断不了根骨资质,可随着年龄渐长,玉天宝浑身上下都透露出平庸,根骨不佳,资质平庸,心机城府更是半点没有——玉罗刹曾给过玉天宝机会,但玉天宝主动放弃了。
此时看着面前的少年蛊师,玉罗刹忍着心里的怒意,大步向风萧走去,待走近便冷冷道:“我又不会离开,你喊我做什么?”
他就是想走也走不成,玉罗刹心情不佳,语气中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晏游才不在意他的语气好不好听,因为风萧的语气同样不好听:“这世上没有放任阶下囚不在眼皮子底下的道理,你说是不是?”
阶下囚……
玉罗刹的拳头硬了。
他从上次在西域对峙便发现风萧很会羞辱人,再加上高高在上的姿态,更是令人愤恨。
玉罗刹曾经从王怜花那里听到过有关他的身世,例如在苗疆遭受折磨,幼时失去父母,境遇凄惨,与蔺尘星有过短暂的师徒之谊。
蔺尘星的嘴很毒,看来是一脉相承。
风萧指挥玉罗刹驾车,玉罗刹皮笑肉不笑,等风萧上了马车,扬手挥舞缰绳。
不远处有条河,波光粼粼,如一条泛光的长带子。
玉罗刹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将马车驶进河里,淹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可行吗?
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风萧正盯着他,因日光明亮而微微眯着眼。
玉罗刹收回视线,冷声道:
“我给你当了这么久的车夫,你总该告诉我到底要去哪儿,如做什么。”
说到“车夫”两个字时,他咬牙切齿,加重了音调。
玉罗刹没有期望得到回答,之前他问了好几次,风萧总是不搭理他,这次他依旧不觉得风萧会回答他。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风萧这次回答了他。
“去见一个熟人。”
“?”
风萧的熟人……
玉罗刹心里正琢磨,便听风萧又缓缓道:“说起来他也是你的熟人呢。”
“我的熟人?”
玉罗刹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嘴角一抽,旧伤隐隐作痛。
风萧探出头来,端详着他的脸色,嘴角微扬,又往车厢里一退,道:“看来你猜到了。”
“你不是想杀他吗?我帮你找到他去给你一个机会。”
少年杀手如是说,表情傲慢,如同施舍似地说道:“感谢我吧。”
玉罗刹:……
谢个屁。
以他现在的状态如何能杀得了休夜?恐怕会被其一剑捅死。
玉罗刹面色铁青。
“何时会见到他?”
玉罗刹询问道。
“不知道。”风萧说,“你很想见他啊。”
玉罗刹:……滚啊。
玉罗刹为可能见到休夜而皱了好几天眉头,他从来没有弄懂过休夜的心思,离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也有一年,场面很难看,而玉罗刹别说找他复仇了,反倒更加凄凉。
在见到休夜之前,心情糟糕的玉教主见到了自己的难友,石观音。
他一开始并没有认出石观音,因为她改换了容貌,气质也与过去截然不同。
玉罗刹将车停在茶棚外,和风萧走进其中。
有茶客悄悄地看向他们,有人认出了风萧。
面容苍白的女子坐在茶棚的角落,神色阴沉,瘦弱而无助,而她一旁的年轻人眼中笑意如春水,两人的情绪截然相反。
奇怪的家伙,玉罗刹心想。
空桌有好几张,风箫却径直走过去,在他们旁边的桌子坐下,并相当随意地朝玉罗刹招手。
玉罗刹心中暗骂一句,走过去坐下。
绝对不是错觉,那个表情阴郁的女子在他们过去后表情变得更加难看了。
而那少年似乎也显得不大高兴的样子,嘴角的弧度明显下降,眼中也没了笑意。
玉罗刹肯定他们的反应不是因为自己,那这样来看,罪魁祸首就是对面那位无论何时何地都十分招摇的蛊师。
风箫叫茶,又点了些小食,若无其事地在旁人有意无意投来的视线下喝茶。
从他们来后,茶棚中便安静了许多,原本有人大声吹牛拍马,热闹不已,但如今已成蚊语,嗡嗡嗡的。
石观音的脸色臭得要死,仇人当前,她却不能暴露身份,还得小心行事——真是可悲!
王怜花用余光觑着风萧身影,对方还是那张冷淡傲慢的面容,心里无语。
怎么又能遇见你?话说旁边的那个人又是谁?
王怜花同玉罗刹对上视线。
只对上视线的这一瞬,虽然未能判断出对方的身份,王怜花却立刻断定这人也是个被风萧蛊毒折磨的倒霉鬼。
会是谁呢?
玉罗刹只看出两人都有易容,一时半会并没有往熟人身上想,但瞅着瞅着,瞧出不对劲。
这二人似乎都很看不惯风萧,目光里火花带雷光,没有一点欢喜与惧怕,和旁的茶客截然不同。
玉罗刹嘴角一抽。
难不成他们也是熟人?
风萧慢悠悠地将老板送上来的小食吃完,时间也过去了快两刻钟。
期间没有搭理身边的三个人。
王怜花看了他一次又一次,他俩打的交道多,即使不想猜测,他也猜想风萧是不是已经认出了他们。
就看谁更有耐心是吧?
王怜花憋着气和他耗,心里有点不甘心。
风萧放下筷子,说:“我不说话的话你们也都不开口么?”
晏游觉得他们也太贴心了,还特意等他填肚子。
三人表情都变了。
玉罗刹道:“你不觉得是没人想同你说话吗?”
王怜花和石观音向这位“不知名的倒霉蛋”投去赞赏的眼神。
王怜花道:“非要我说的话,我只能说你很碍眼。”
石观音也想对风萧说点难听话,蠢蠢欲动,可想到自己的伤势,便息了心思。
“我说话之后才敢开口,你们也就这点胆量了。”风萧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他们难听的话语,漫不经心地说道,“啊,还有个连话都不敢说的家伙。”
石观音:“你!”
王怜花倒是更直接一点,他和风萧的斗嘴往往都会演变成斗殴——他直接一脚踹上了风萧的腿。
风萧伸手揪着他的衣领给他重重一圈。
两人扭打起来,滚进茶棚外的草丛里,茶馆里的人吓了一跳,纷纷起身,将玉罗刹和石观音围了个严严实实。
石观音目光沉沉,她不知道与风萧不对付的那名少年是王怜花,如今见两人一言不合便打起来立刻猜到王怜花便是传闻中那名总是与风萧打架的少年。
玉罗刹站到她身边,低声问:“要走吗?”
茶客们全神贯注看热闹,两人渐渐从人圈中退出。
石观音听他这么说,表情微顿,转头打量他的脸。
易容。
“你同蛊师是什么关系?”
“仇人。”
石观音心中仍有顾虑,只是机会难得,便抓住这一线生机,当机立断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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