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空释养娃记(107)

　　李马看他吃饭，几次欲言又止，直到樱空释吃饱了，将筷子放下来，将嘴角认真的拭了拭，他察觉到李马的视线，对他弯了弯嘴角：“我多吃一些，这样身体会恢复得快一些。”
　　李马点点头。
　　他现在，竟然也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了。
　　李马想了想：“那你……在没有遇到村落小镇的时候……”
　　樱空释道：“路边有花。”
　　李马默然，樱空释的饮食一向精细，便是食用的鲜花，那也是栽种在灵气充盈的皇家园地，花种名贵，园丁悉心栽培，每日摘了最新鲜刚绽放的送过来，但凡在送来的途中，有花瓣嗑了碰了，都会被拿出来丢弃。
　　以前刃雪城街上卖的那些鲜花，如果不是李马买了拿回去，连送进宫门的资格都没有。
　　他实在很难想象，路边那些稀稀落落的野花，几乎没有什么自然灵气，他又是……
　　李马忽然想起来什么：“那冬天呢？冬天你怎么办？”
　　樱空释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冬天万物凋零，他自然是半饥半饱糊弄过去的。
　　李马心里似被什么揪了一下，细细的疼。
　　他想问他为什么一个人来人界，可是话到嘴边，又忍了下来。
　　当初他走的时候那么决绝，现在的樱空释，似乎终于长大了，不闹脾气也不任性了，他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懂得努力的生存，可是为什么自己的心里，却揪着揪着一阵难受。
　　两人第一次在外面露营，李马骑着马在附近转了一圈，然后策着马回来：“今天找不到农家投宿，看来咱们今夜，得露宿在这里了。”
　　樱空释点点头：“好。”
　　李马跳下马，寻了一处避风的地方，他找了一块平地，问樱空释道：“你有没有遮雨的油布？”
　　樱空释愣了一下，摇摇头。
　　李马静了一下：“那你以前，若是遇到地上潮湿？”
　　樱空释想了想：“以前是有的，后来，就弄丢了。”
　　他刚开始时，也是准备了很多出行必备的东西，只是难免遇到讨生活的绿林好汉，樱空释都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舍东西。
　　他现在除了两身衣服一个盒子一匹马，再没有旁的东西了。
　　李马叹了一口气：“今天下了小雨，地上有些潮，你睡我的。”
　　“不，不用了，”樱空释有些意外，他拒绝道，“你睡你的。”
　　李马道：“不是我特意让着你，而是你现在带着伤，早点恢复了，也可以相互有个照应。”
　　樱空释静了一会儿，他这一路，尽管谨慎小心，却仍然不可避免的受了伤，他灵力微弱，恢复得也慢，现在几乎没有什么战斗力，所以李马带着他，其实是带着一个拖油瓶。
　　他不再坚持，点点头：“好。”
　　他又看了看李马从马鞍上行囊里取出来的油布，走上前接过去：“我自己铺。”
　　这晚，樱空释睡在油布铺了底的简易褥子上，他尽量让自己蜷起来，让出了部分干燥整洁的地方，以便李马能在旁边坐着。
　　李马抱着剑靠坐在树下，旁边是睡得小心谨慎的樱空释，他抬着头，望着天上树荫之外的天空出神。
　　他们曾经那么亲密，可是现在，却相处得如此小心翼翼。
　　他心里既为重逢高兴，又为这样的樱空释心疼。
　　他想问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可是仔细想一想，这不就是他希望他变成的样子吗，他懂事，努力，每天都大口吃饭，认真睡觉，他性格平和，也不会再动不动就发脾气。
　　他活成了他希望看到的样子，可是自己的心里，却没有一点开心。
　　李马侧过头看他，发现他腰间滑下一样东西。
　　那东西黑不溜秋，看起来十分破旧，李马微微凝目才看清，那是一把匕首。
　　李马看着这匕首，始终觉得有些眼熟，他努力搜索着脑海中的记忆，才恍然想起，那是他以前失去灵力堕入人界之时，自己送给他防身的武器。
　　李马心里猛的一酸，一千多年了，那匕首原本配着一柄十分精巧的皮套，可是现在那皮套早已腐朽破败，若隐若现的露出里面匕首的寒光。
　　这么久远的东西，他竟然一直都留在身边。
　　他就这样贴身藏着，也不怕伤了自己。
　　李马微微动了动，他探出手，想要将那匕首拾起来，却听得一声轻响，樱空释似乎睡得沉了，无法再维持幻化的样子，他倏的一下变成了雪发白衣，原本蜷缩着的身体也变长了些。
　　李马被惊了一下，伸出的手在空中顿住，有些哭笑不得。
　　那时海音公主来刃雪城，喝多了酒也突然一下露出了鱼尾，当时他和樱空释都十分无语，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他也会有维持不住幻化身形的时候。
　　然而李马只是笑了片刻，却又笑不出来了。
　　樱空释气海破损，无法再储蓄灵力，虽说他现在气海在一点一点修复，却终究像是关不上闸的水库，为了维持他幻化的体形，他不得不一直不停的释放他汲取到的灵力，一旦他停下来，就会被打成原形。
　　所以他虽然看起来有了灵力，其实他并没有自保的能力，而且为了维持黑发黑眸的样子，他还得不停的分心，所以他连几个路边的野匪都打不过。
　　李马伸出去的手慢慢的放了下来，他不知道樱空释一个人在人界浪迹这么久，是怎么活下去的。
　　樱空释静静的睡着，雪色的长发柔顺的披散下来，挡住他的些许脸庞，只露出一截秀致挺拔的鼻梁，他似乎没长什么肉，瘦得让人心疼。
　　初春的夜还有些寒冷，李马曲起手指凝起一道结界，将他笼罩在温暖的暗光里。
　　两人到了一座县城，李马去钱庄兑了一些现银，樱空释看着他拿着钱，嘴唇蠕了蠕，李马看了他一眼，然而樱空释却什么都没有说。
　　两人从钱庄出来，正好路过一家裁缝铺，李马往里面望了望，他又看看樱空释身上洗得有些发旧的衣服，突然道：“你想不想买新衣服？”
　　樱空释愣了一下，又犹豫道：“可是我……”
　　他没有钱。
　　这一路上，他都是吃李马的用李马的，现在还用他的钱买衣服，樱空释开不了口。
　　李马却对他眨了眨眼睛：“我带你挣钱去！”
　　“怎么挣？”
　　“你跟我来。”
　　李马往前走了几步，他回头，看着站在原地的樱空释：“快点快点，一会儿被别人抢了。”
　　樱空释哦了一声，快步跟了上去。
　　李马带他到了城门口，这里有一面墙，张贴着一些通缉悬赏的公示，李马与樱空释一起挤进人群，樱空释抬头看那墙上，贴着三张悬赏通缉令。
　　一张是悬赏捉拿江洋大盗的，赏金颇为丰盛，足足一百两白银，然而那纸张已经泛白破烂，看样子已经张贴了许久，没人来领。
　　一张是捉拿采花贼的，赏金三十两白银，看纸张的样子很新，应该是才贴上不久的。
　　还有一张是捉拿西山悍匪的，没说多少人，只知道在西山有个土匪窝，想来人数不少，但是赏金却最低，只有十两白银。
　　樱空释当过王，自然也知道发赏金悬赏捉拿要犯的手段，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做那赏金猎人。
　　他以为李马会撕那张最贵的，结果李马捂着脸上前一步，将那数量最少的一张扯了下来，然后拉着樱空释就走。
　　等得两人出了人群，樱空释才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你怎么不撕那两张？”
　　李马将通缉令叠好揣进怀里，笑着跟他分析：“江洋大盗都是在江湖上各处流窜，神龙见首不见尾，就算你武功再高，找不着人，又有什么用？采花贼也是居无定踪，我们又不是姑娘家，怎么引他现身？”
　　“所以，还是这西山的流匪最好捉拿，有固定作案的场地，咱们去那里蹲守几天，保证手到擒来，这十两白银到手，妥妥的！”
　　“……”
　　樱空释想了想，点点头：“有道理。”
　　李马笑了起来：“那当然，你不看本将军以前是干嘛的，收拾几个小土匪，完全没问题。”
　　樱空释看着他神采飞扬的样子，心里微微一动。
　　他看多了李马在幻影天围着厨房围着自己打转的场景，像他现在这般自由恣意，像是……已经过了许多年，都没有再看到的情形。
　　李马心情十分好：“先吃饭，再买一些露宿用的东西！”
　　李马带着樱空释在城里好吃好喝一顿，晚上进了客栈要了两间上房，好好的将连日赶路的风尘洗去，又在干净舒适的客栈里饱饱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两人便去西山剿匪。
　　李马的分析一点没错，两人在西山晃荡了三天，就遇上了拦路打劫的土匪，这次有李马一起，樱空释不再有那么多顾虑，两人放开了手脚一顿收拾，将几个土匪制服了，然后一通逼问，果然就是住在这山上的悍匪。
　　于是两人又拿这几个土匪引路，一路直杀到他们老巢，一通掀桌子砸板凳，两个人竟比悍匪还要悍匪，最后抛开老的弃掉妇女，将十多个土匪用绳子绑成串儿，一路浩浩荡荡的拖回城里去。
　　李马事先有准备，两人穿着黑衣蒙着面，大摇大摆的进了县衙，一手交人一手交钱，然后又大摇大摆的出城去。
　　等得到了没人的地方，两人扯掉面巾换了衣裳，就像两个分赃的盗贼，坐在大石头上分钱。
　　李马将装钱的小布包抖落开，哗啦啦掉出来十个圆滚滚白胖胖的小小银元宝。
　　樱空释伸手捡起一个，满眼放光。
　　他还是第一次自己挣钱，居然一下就得了十两银子，跟做梦似的。
　　李马叉着两条长腿，把十个小元宝摆成两排，然后把那五个小元宝往樱空释面前一推：“呐，你一半，我一半。”
　　樱空释弯着眼睛笑，然后他想了想，又推了两个元宝回去：“你出的计谋，又出力最多，我只是个帮手。”
　　然后他看着剩下的三个小元宝，想了想，又十分不舍的再拿出一个给他：“这是还你的。”
　　李马也没推辞，他将那八个元宝收了起来，看着樱空释一脸纠结的看着那两锭少的可怜的小元宝，李马嘴角抑制不住的翘起来，又咳了一声。
　　他拿起一个元宝道：“你别小看这二两银子，照现在的市价来算呢，这一两银子就可以买一车的大米，换成铜钱你还提着费力。”
　　他将两锭银子塞进他手里：“拿一两银子做两身好衣服，另一两银子兑了铜钱做日常花销，你放心，我们还可以挣钱，挺快的。”
　　樱空释眼睛弯起来：“看来跟着你混，挺有前途的。”
　　“那当然！”李马十分得意，他拍拍胸脯，“跟着我，有饭吃！”
　　樱空释噗嗤一声，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李马看着他久违的笑脸，一时忍不住想伸手去揉揉他的头。
　　李马将手举到半空中，又折回去挠挠自己的头：“啊！今天天气真好！”

　　正文！（误）2

　　李马确实生财有道，两人不过在这县城逗留了几天，就又有了新收入。
　　樱空释做了新衣裳换了身行头，他本来就生得眉清目秀，现在打扮得干净朴素，越发显得秀气俊美。
　　樱空释用钱并不奢侈，但是没有章法，白天听书喝茶吃糖人，晚上吃夜宵逛夜市打牙祭，以前他想吃什么都是李马给他端到手上，现在越来越独立，每天晚上入夜了，还要自己出去到街边去吃点东西，李马自然陪着他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