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空释养娃记(59)
“释!”
樱空释噗的一声吐了口血,李马惊骇的冲过去扶住他,樱空释用力的伸手抓住他的衣襟,似乎想要强撑着站直了,却控制不住软绵绵的倒下来,在他怀里晕了过去。
李马肝胆欲裂,提高了声音大声喊:“艾玛!艾玛!传皇柝!快传皇柝!”
皇柝给樱空释诊治了许久,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你近日要看着他,不要再使用灵力,他的灵力与元气透支得厉害。”
李马将他之前看到的情况给皇柝描述了一遍,有些心急的看着皇柝:“他往自己身体里拍的是什么东西?”
皇柝沉吟了一会儿:“应该是赤凝莲。”
“赤凝莲?”李马睁大了眼睛,赤凝莲不是一直被他养在心房里吗,怎么会……
“赤凝莲现在正在酝酿花期,正在沉睡之中,取出来之后短时间不会乱跑,所以王才会急着将它重新放入身体,”皇柝摇了摇头,“王是怕它苏醒,若是它跑了,又不知道能到哪里去寻。”
李马十分后悔,他在幻影天呆了整整两天,确实有看见一个水晶座上悬浮着一朵晶莹剔透的白莲,他那时还以为是一件普通的摆设,怎么也想不到它就是赤凝莲,早知道他便应该将它拿走,让樱空释再也找不到它。
“以前的灵药药量减半,王现在身体太虚,不能补得太过,”皇柝收拾着东西道,“只能慢慢养着了。”
等得皇柝走了,李马坐下来看着昏睡中的樱空释,用帕子湿了水,轻轻的拭去他嘴角的血迹。
他定是在幻雪神山与那狂神大战过,受了极重的伤,然而回到幻影天的第一件事情,却是将那赤凝莲重新置入身体里。
这人太傻了,为了这朵虚无飘渺的赤凝莲,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樱空释一直沉沉的昏迷着,李马每天三次的给他熬药,再扶着他一勺一勺的喂下去。
他的眼睛一直紧紧的闭着,苍白的脸上不见一丝血色,毫无生气的躺在他怀里,李马常常忍不住去探他的鼻息,直到确认他还在呼吸,才能缓缓松下一口气。
然而樱空释只在床上躺了两天,便又不见了。
李马在厨房里熬了药,刚端到幻影天,便发现床榻上没了人。
李马连忙放下药跑出去,四处找宫女询问,也没有一个人看见他出来,更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李马像无头苍蝇似的转了半天,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他拽住一个宫女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那宫女愣了一愣:“八月十六。”
李马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重新返回樱空释的寝宫,果然,在纱幔的后面,那道被灵力禁制挡住的暗门又被打开了,樱空室又去了冰室。
李马下到冰室里的时候,果然看到了樱空释,他闭着眼睛坐靠在冰棺旁,手里的酒壶倒在地上,洒了一地的樱花酿,整个冰室都弥漫着一股浓冽的酒气。
李马又气又怒,恨不得将他叫醒好好的骂一顿,他命都快没了,还记得大将军的祭日,他要祭奠他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喝酒,将自己灌得不省人事。
他太任性了!
李马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情绪,他既生气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却又感觉到鼻子一阵阵的发酸,樱空释虽然闭着眼睛,神态却十分平和,他的一只手始终扶在冰棺上,似乎隔着这冷冰冰的寒冰,便能触碰到里面那个人,触碰到他始终忘不掉的过去。
李马将他的手拿下来,用手给他搓着回了阵暖,又将他额角有些散乱的发丝往后理了理。
他伸手想抱他起来,樱空释微微动了动,然后睁开眼睛看着他。
他的眼睛清明纯澈,像个小孩子一样天真,每次他喝醉了酒,眼神都十分清明。
樱空释微微侧头:“李马?”
李马嗯了一声,他知道他现在是醉着的,跟他说道理说不清:“你喝醉了,我扶你回去。”
樱空释看了他一会儿,点点头,用手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好,回去。”
然而他的手却使不上一点力气,樱空释努力了半晌,又抬头像个小孩子一般看着他,他眨了眨眼睛:“我走不动了。”
李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在他面前蹲下来:“我背你回去。”
他将他的手扯过来搭在自己肩上,樱空释便伏了上来,伸手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襟,像是生怕自己会掉下去。
李马背着他走了几步,樱空释又道:“李马。”
“嗯?”
“你有许多年都没有这样背过我了。”
李马有些疑惑,他从小到大都没有背过他,以前他力气小,樱空释又常常在观雪台喝醉,李马都是将他又拖又拽,还请旁边的侍卫帮忙,才能把他弄回去。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背他。
李马应了一声:“你喝醉了。”
樱空释没有再说话,他在他背上睡着了。
李马将他背回了幻影天,又打来刚刚不凉的温水给他擦脸。
樱空释颦着眉头摇了摇头,伸手挥开他手中的帕子:“太凉了。”
“……”
李马耐着性子,好言好语的哄他:“你喝了酒,不能用热水,用这水擦一擦,酒气散得快些。”
樱空释又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后便不动了。
李马将他的脸细细擦了,又解开他的领扣替他擦脖子。
他瘦了许多,锁骨的轮廓更深邃明显了些,李马擦了两下,将他原本泛着淡粉的脖颈又呲得红了些。
李马的手顿了顿,他想再解两颗扣子的,不知道为什么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以前做过许多次的事情,现在似乎也变得有些别扭起来。
他拿来干净的软巾替他拭了拭水汽,然后又重新将他的领扣系好。
樱空释沉沉的睡着,眉眼精致又秀气,就像是一个怎么都长不大的孩子,脸上还有几分天真和稚气。
李马没有见过比他更复杂的人了,他握着噬神剑时的样子逼人又凌厉,笑起来的时候又像个孩子一样天真又温暖,他长得那么好看,又将他所有的好都给了自己,可是他的心里,却又冷酷又专情。
他有太多面了,李马有些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才是真正的樱空释。
樱空释醒来后,李马又在刃雪城待了两天。
这两天他哪儿也没去,樱空释以为他会像以前那样唠叨,会说自己,然而李马什么都没说。
他每天都给他煮粥,给他熬药,给他烹茶水,他处理政务他就在一旁坐着,也不知他从哪儿挖回来的黄泥,樱空释安静的批阅卷宗,他就低着头静静的雕着手里的泥胚,也不知道想做个什么出来。
李马离开的那一天,陪他一起吃了午饭。
吃完饭李马将雕了几天的小泥人拿出来递给他,樱空释接过来。
那是一对活灵活现的小人儿,是背着箭囊拿着长弓的大将军,笑眯眯的揽着樱空释肩并肩站着,那个小泥人樱空释也微微弯着嘴角,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这是?”樱空释有些疑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要送他这么一个东西。
“也许在你心里,大将军还会回来的吧,”李马道,“你看,他们笑得多开心。”
樱空释不知道他想说什么,默默的抬眸看着他。
“如果他有一天真的回来了,你觉得他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心里会好过吗?”
樱空释捏着泥人的手微微紧了紧,没有说话。
“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小王子,我也代替不了任何人,”李马垂下眼眸,“就算不为我,你也多想想他,我相信大将军一定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样不爱惜自己。”
“我从来就没有将你当成谁的替代品,”樱空释看着他,第一次正面回应他,“你就是你,你是最优秀的守界使者,是最让我感到骄傲的孩子,你是李马。”
那些都不重要了,他是谁,他又是谁的替代品,已经都不重要了。
“我要回营地了,释,好好照顾自己。”
“李马。”
李马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他,微微笑了笑,门口他的身影背着光,显得几分朦胧几分不真实。
那一瞬间樱空释有种错觉,就像看到了当初的李马。
“我空了再回来看你,再见。”
樱空释伸手,他想叫住他,却不知道怎样开口,伸出的手在空中滞了滞,终是慢慢的垂了下来。
他只有五岁的时候,自己便将他带回了刃雪城,他看着他从一个小小的肉团子,长成身材修长的少年,到现在,他长成了一个身姿挺拔眉目坚毅的成年男子。
他曾与他同卧一张床,同吃一碗饭,那时他小小的,每天趴在他的肩头,与他讲悄悄话,亲密无间。
他全身心的依赖和信任自己,有什么烦恼和心事都对他说,他就是他的天,是他在神界唯一的倚靠。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李马变得越来越沉默,他的话越来越少,他还是会对着他温和的笑,会细心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可是樱空释却觉得,他离自己越来越远。
以前樱空释觉得,爱情和亲情是不同的,他将他养大,将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然后他放他走,放手让他成为翱翔天际的雄鹰,他从未想过要让李马给他任何回报,他只是将自己对李马的牵挂都寄托在他身上,等他长大了,他便放他自由,正如所有不期盼回报的父母那样,可以安然的看着他离开。
可是当他发现他真正长大了,不再需要自己的时候,樱空释觉得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他为什么要长大呢,若是一直都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团子,想家了会哭,调皮起来会闹,幻影天每天都被他搅得鸡飞狗跳,热热闹闹的,多好。
只是那样的热闹,以后或许不会再有了。
第三十七章
李马在守界使者营地又待了一年,他又立了许多功,职务从少尉提成了中尉,原本芡实以为他迟早会冲上营长的位置,李马却在升职后向上面递交了调职申请,他要去神界军队。
秦南现在已经是第三营的营长,他收到李马的申请,便将他叫了过去。
“你想进神界军队,我不阻拦你,”秦南看着他道,“不过不管是神族还是凡人,在军队里,都是用拳头和实力说话。”
他看了他一眼:“神族与我们不同,他们天生就有强健的体格和强悍的战力,与生俱来的灵力更是优于凡人,李马,你只是一个没有灵力的凡人,去到神族军队里,你会举步维艰,他们会看不起你,会处处刁难你,即便你顶着小王子的身份,也不会有人因此而让着你。”
“我知道,营长,”李马抬眼,认真的看着他,“但是守界使者营地没有将军一职,我想当将军,这是我从小到大的理想和愿望。”
秦南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很有野心。”
李马也回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笑了起来:“我从小长在王室,一直受冰王的教导和影响。”
他笑着看着他:“在幻影天长大的人,不会是个没有理想安于现状的懦夫,我也不会给冰王丢脸。”
秦南看着他,李马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他一直觉得这个孩子性格宽厚沉稳,外柔内刚,事实证明他也确实没看错,李马一向低调谦逊,为人和善,但是他也是个有热血有野心的人。
他本可以凭着自己的身份直接进入神族军队,他想当将军,凭着冰王对他的宠爱,不过是一纸文书的事情,可是李马没有选择捷径,他在守界使者营地呆了整整七年,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凭的都是实实在在的功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