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慕良卿(张良同人)(56)
毕竟,韩王的意思,审讯姬无夜要放在韩非下葬,英魂安息之后。明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韩非这边,姬无夜刚好能动手。
韩成问:“此话怎讲?”
他身居朝堂多年,早修炼成了老狐狸。问这话并非是真的不知所措,而是看看张良心中所想,与他是否一致。
张良没心思去猜测他这话问的是真心还是假意,只想到什么说什么:
“姬无夜杀害韩兄,一没人证,二没物证,他自己不也死活不承认么?现在算下来,他身上的罪名只有屠杀一千国军,这条罪顶多让他流放边塞,不能腰斩。”
眼中划过狠戾,又道:“不过,逼宫造反的话,就必死无疑。”
故而,只要在姬无夜逼宫造反时擒获之,他便再无翻身的可能。
只是,这也并非难事。
韩成道:“姬无夜拥兵五万,若一股脑儿全投去逼宫,王宫的禁卫军怕是吃不消。”
张良跟随韩非打了几个月的仗,思量对策几乎是信手拈来,“两步。”
韩成道:“愿闻其详。”
张良垂着头,眼神湮没在青丝里,声音低微:“一,姬无夜此行,定然带了所有亲信。他有一个小侄,名为姬然。十分受姬无夜信任,必定带领重兵。但此人贪生怕死,无甚主见。殿下以事后不究为由,劝他弃暗投明,他会答应。二,追随姬无夜造反的这些士兵,在中云岗见证过那一场屠杀。彼时,有一副将卫忠,身中数箭滚下山谷。所有人以为他死了,其实没有。他养了伤,昨日已经抵达新郑。四殿下带着他,站于宫门之上。姬无夜一行人见了,必然军心大乱......这样的部队,就算有一百个姬无夜,也做不成事。”
韩成沉思了半晌,赞叹不已,“妙计,委实妙计!”
张良缄默半晌,平常这个时候,他洋洋洒洒说出一套计谋,韩非都会跟一句:子房心细如发,我可真捡了块宝。
然后再补充几条,完善这一套方案。既顾了他的面子,也让计策更完整。
果然,不论何时何地,跟何人说话,脑海里总要浮现那个人的身影。
张良颤了颤,自嘲道:“不及韩兄万一。”
朝灵堂一望,幽幽道,“若他还在,定有更好的办法。”
张开地看他如此难过,便装作体力不支,要张良陪他回府。
毕竟,眼不见,心也不烦。
张良没有半丝犹豫,扶着他回了。
他留着干什么呢?
既不能披麻戴孝,也不能守灵哭丧。
何况,明日就下葬了。还跟去做什么呢?
看不见他入土的那一刻,还能勉强安慰自己,他说不定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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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丝毫也不担心姬无夜逼宫,左右这都是能用人力补救的事。他甚至疯狂地想,要是姬无夜能让韩非活过来,他甚至可以既往不咎,另谋一计放他生路。
但世事无常,也不能总按照自己的心意来不是?
晚饭吃不下,早早就睡了。
一个人蜷在厚实的棉被里,听着炭盆时不时的一声噼啪响,目光被垂下的床帘隔断,视野被空旷的像盒子一样的床铺限制,与世隔绝,夜仿佛更静了几分。
万籁俱静。
他与韩非初见时,正好碰到大雪。他撑着巴掌大的纸伞,对韩非说:“我叫张良,也叫张子房。良是我的名,子房是我的字。”
那时韩非正处低谷,话不多,笑也无。小小年纪承受了太多磨难,与同龄人差异极大。后来又见了几回,竟开始对他展露笑容,温柔无限。
应该说,韩非从小时候便十分宠他,冬天的时候,一直把他的小手捧在手心里,隔一会儿便哈气揉/搓,“子房这么好看的手可不能生冻疮,否则为兄又要心疼了。”
那时他只有六七岁吧?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只觉着这个人很温暖,让他很安心,像亲兄长一样。
韩非是何时对他动心的呢?
离开新郑之前,还是回来之后?
......他,又是何时动心的呢?
是那次中毒,他帮自己吸出毒液?还是灯火昏暗的夜晚,那个意味不明的吻?亦或是从王宫出来,那句“我以万里江山为聘”的许诺?
不知不觉,他与韩非竟有这么多点滴。无声无息的,他竟把这个男人藏进了心房。
回忆这么多,却不够他回味一辈子。余生那样长,他要如何一个人度过?
阖上眼帘,似乎韩非那双弯弯的狐狸眼就在面前,透着智慧和狡猾,与他耳鬓厮磨,说着温柔无边的情话。
眼睛酸疼得厉害,熏出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滑下。
“韩兄......你曾说,对我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这次为何说谎?”
分明约好在城门酣酒言欢,为何再见之时,却是一人一棺?
声音低且闷,绞在被子里几乎听不见。
夜晚悄无声息溜走,张良半梦半醒,半晕半明,竟也熬到天亮。
隐约觉得有人在掀床帘,与屋内温热的气息迥然不同。他迷糊着睁开眼,便在云雾中瞧见掀开的床帘之间,影影绰绰立着一个人。
那身影十分模糊,看不清边界。
张良很熟悉,不过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他觉着定是眼花,便困顿地翻身面墙,往被子里埋了几分。
直到耳后传来一声:
“子房。”
作者有话要说:
隐约听到有人在骂我……
第68章 落幕(一)
“子房。”
声音也很熟悉,在空荡的房屋里穿荡了几个来回。
张良心脏被撞了一下,陡然瞪大了眼珠子,周身紧绷。
他清晰地感觉到,有一只手在他身上拍了拍,不轻不重,无边温柔。
像被烫了一般,张良猛然翻身坐起,目光穿过凌乱的青丝,戒备地审视那人。
那人披着寻常那套儒雅的紫色袍子,本是披散的头发束得一丝不苟,眼眸弯弯,唇间浅笑。
“子房,是我,韩兄。”
张良不敢眨眼,眸子里尽是胆怯,生怕转眼间这影子就没了。
韩非见他谨小慎微的样子,笑容褪去,心中隐隐泛疼,抬手,去揉他的头发。
张良一下子避开,唯恐触碰——庄周有载,思绪浓时,幻象生。肌肤触时,幻象灭。
彼时烟消云散,谁把韩兄赔给他?
“断是又做梦了......”他喃喃道。
韩非叹息着坐上床沿,身体前倾,一动不动望着他,“子房,这是真的,我还活着。”
张良不信,不断往后缩,像一只受了伤的蜗牛。
韩非微叹,接着又把事情的来去说清楚,道:“这是四哥的计谋,以我之死引诱姬无夜逼宫,他现在已经伏法,以后不会再危害忠良。韩国也除去一个殃国祸患。”
张良死死咬着下唇,瞳孔颤得厉害,拼命压抑着,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韩非又道:“子房,事出突然,没有与你商议。我当时刚被押到一处山野,那几人欲杀我性命,所幸四哥派人救下我,商议了此计。”
他那时吃了一颗假死药,吐了几口血便没了呼吸,韩成让手下伪装成押解官,把韩非送回新郑。
“我虽没了呼吸,还是能听见你们谈话的。子房,你在灵堂说的那些我都听到了,但那时——呃!”
啪!
韩非正说着话,脸被突然打到一边,平滑的肌理上一下子多出几根红指印。
张良的下唇已经咬出红血,嗓音破碎不堪,纤细却凌厉,“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在意的是这个么!”
他在意的只是这人是否安康啊!
他在意的只是这人是死是活啊!
跟他说这些干什么!
说这些冰冷的权势干什么!
这些......抵得过他的性命吗?
两人对着坐了好半晌,无言无声。过了一个晚上,炭盆里的炭火只剩一些余温。床幔轻柔,被风扬起一个角,又飘飘然垂下,将二人掩在床铺之中。
韩非默了默,终于不再解释,转过脸来正视张良,身子一探,把快要缩进墙壁的人拥入怀中。
“子房......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再有了。”
张良在棉被里躺了一晚,身体比他暖和,却仍旧瘦得像一片薄纸。
韩非眉头深锁,愧疚蔓延到每一处毛孔。体内像有一头猛兽,无情撕咬脏腑。
怀里的人还在抽搐,时不时泄出一声幼猫的呜咽。他用宽大的温厚手掌抚摸他的脊背,待人安定了一些,手下的力气才敢重了几分,把人揉进怀中,嘴唇帖到那只柔软的左耳,深深呢喃:
“子房,我爱你......”
这话宛如深山幽谷的一口钟,砰的敲响,声音瞬间向四处蔓延,沉稳悠扬。
这是他第一回 ,如此直白地袒露真心。虽然说过许多句的情话,但这三个字,他从未倾诉。
事实证明,最简单的话语,往往最戳人心。
芜杂的情绪如翻了坛子的烈酒,瞬间充斥心脏,把满目疮痍的伤口通通抚平。
张良攥着韩非背后的衣料,发泄似的捶了好几拳,邦邦作响。埋在他的胸口,咬牙道:
“以后要死,死得远远的,别来扰我!”
清晨的朝霞及不上傍晚时的艳丽,暖黄色的光辉从地平线爬起,铺上寒枝的那一朵红梅,染了一圈淡淡的光晕,无限清美。
听到这句半埋怨半撒娇的话,韩非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睫羽温和,脸颊蹭了蹭他的头发,“好。”
这个字是有分量的,它沉重到,陷进韩非心里,扎根深处,再未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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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姬无夜被正法,姬氏一族垄断的军事大权也分崩离析。韩王依照韩非的意思,将大将军的权力分解些来,另设了些管理监督的军职。否则大权加身,指不定哪日侵蚀了铁胆衷心,又生祸端。
姬然由于悬崖勒马,在关键时刻看清局势,反了他小叔的水,半功半罪,捡回条命。至于官职,他也不甚在意了。坐到姬无夜那权倾朝野的位子又如何?还不是棋差一招,落一个万劫不复的下场。故而,得知被贬官时他倒觉着轻松。
轻官是非少,古话准是不错。
有人左迁,必有人高升。
卫忠便是后者。
在攻打樊阴城立下汗马功劳,姬无夜逼宫时又带伤而出,忠肝义胆,英勇无双,拜为威武大将军,赐青铜宝剑。沉寂多年,终于光耀门楣。
“你现在是大将军了,恭喜。”若离不情不愿地说着贺语,怏怏不乐。
卫忠虽然是个粗人,但这么明显的情绪还是能察觉到的,“你不高兴?”
若离努了努嘴,“又不是讨媳妇,高兴什么?”
卫忠回答得十分认真,“我不讨媳妇。大王给我指婚,我婉拒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若离哼哼唧唧,扭捏半晌才问到重点,“你何时走啊?”
“走?”卫忠被问得云里雾里。
“去边塞啊,你不是一直在那边么?这次是因为九公子出事才回来,马上就要走了吧......”
卫忠这才明白他不高兴的缘由,“我现在是威武将军,没有战事,会一直留在新郑。”
若离眼眸一亮,整个人都通透了,“真的?!”
“嗯。”卫忠点头,又想起什么,“你之前说,有话跟我说,是什么话?”
若离装傻充愣,“什么什么话?我怎么不记得?”
卫忠十分有耐性地提醒,“就是攻打樊阴之前,你说有话告诉我,让我活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