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失格(251)
“你觉得我活下来是奇迹吗?”费奥多尔说,“西伯利亚遇见的诗人说是神的恩赐。”他指我活这这件事本身。
“哎呀。”太宰苦恼地说,“按照大部分善教的教义,人活着就是奇迹了吧。”他看瘦弱的孩子,“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答案。”
太宰看见费奥多尔拿着自己的手,放在孩童的头顶上。
“我希望你给予我祝福。”
他想到了初见当日,北国寒冷依旧,天空飞雪,辽阔的被雪覆盖的大地上依旧可见奔波的人。你在这看不见西伯利亚的原住民,看不见劳作的流放贵族,只有借道进行商品走私的罪人,他们用异能力开道,在风雪中如履平地,车厢上的货物是什么,是人?是畜生?
费奥多尔想到圣经的教诲,曾经他家佃户拥有的唯一一本书,教他们神的语言。
不要伤害他人,要宽容,要同情,要爱,要救赎,不要罪孽。
他得到了异能力罪与罚。
罪人前往地狱。
而他在风雪中看见持书的神明。
“我听说宁静之地*埋藏了宝藏。”他笑了,“而我发现了你。”
***
“一日二食,对吧。”费奥多尔听见身后的青年问。
他沉默地吃饭,没有说话。
“三层,是你的杰作吧,费奥多尔。”
他放下叉子。
“尘归尘,土归土,赐罪人以恒久的安宁。”他谦逊地说,“谨遵您的教诲,太宰老师。”
“哎呀。”黑发的青年说,“我可没有教过你这个。”
不过……
他把手放在孩子的脑袋上:“帮大忙了,费奥多尔。
作者有话要说: 宁静之地:“西伯利亚”意为“宁静之地”,名称源自蒙古语“西波尔”(泥土、泥泞的地方)。
第143章
先前提到过,客人被分配的船舱是打乱的,在上船同时他们随机抽取接下来半个月住所的位置,每间的内部陈设都不一样,中式、西式、和风、田园风、宫廷风……居住在哪间,全凭运气。
卡拉马佐夫将其视做妙趣横生的小惊喜,譬如购买福袋礼装,拆开之前永远不知内核,他认为福袋的最大趣味就是刹那惊喜。
“我们必须进行更精准的排查。”大白纸摊在宴会厅的桌面上,纸上勾勒出船内平面图,一层两层三层按照顺序排列,船舱内又打上纵横交错的线条,形成网格,“精准统计失踪人口的前提是,列出完整的宾客名单,”主持人慢条斯理地说,“我明白,对在场各位绅士女士来说,船舱位置是属于私人空间,如非必要,绝不会公开私人信息,但眼下的情形我们都清楚,这艘船根本就是海上的孤岛,我们被困在上面无法逃离,与此同时,来自各方的威胁正紧逼你我,若不同心协力,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死得是谁。”
大部分人的想法一致“只要死的不是我就行了”,同时,众人也被感动似的,对主持人点头,配合他的工作。
[好吧好吧,就查查看吧。]
[说起来,你难道不好奇吗,卡拉马佐夫究竟隐瞒了什么。]
[失踪,确实是失踪吧。]
[安全毫无保障。]
[如果知道他动手脚,又能做什么?]
[还是早点跟涩泽龙彦修好吧,真要逃跑的话,必须找强大的异能力者傍身。]
所谓的各怀鬼胎,说的就是眼下情况。
居住在底层第一间的是位女士,她隔壁房间空荡荡的,目前无人认领,女士犹豫许久后说:“隔壁住的或许是西西弗斯先生,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住在第三间的男士附议。
他们花了大量的时间进行无聊而枯燥的排查工作,可惜等到26晚拍卖会开始时还是有大量客人离去,求生是求生,拍卖是拍卖,这是两件完全不相干的事。
而在27号凌晨,如果不是有人老鼠似的藏在角落里,偷偷摸摸就是不愿意出现(肯定有这种人),失踪人口数量为103,哪怕放在三千的大基数面前,都是相当不得了的数字。
森鸥外悄声对太宰说:“人比我想象得多。”他说,“超过一百很容易打草惊蛇吧。”
太宰只囫囵说:“是吧。”
失踪,也就是现实意义上的人不见了,据太宰所知,不仅是卡拉马佐夫,船上的异能力者也能令人完全失踪,费奥多尔的异能力几乎是为此创造的。
他又问:“中也君他们回来了吗?”
森鸥外说:“还没有,可能是在哪里玩吧。”一点儿都不担心两孩子的人身安全。
接下来则是寻找失踪人口以及水球人的共同点,通过找到他们的共同点而推测卡拉马佐夫对其做了什么。不错,幽灵船的主人卡拉马佐夫先生已成为在场人士心中的假想敌人。
证词逐步拼凑成型。
“kk先生近日情绪低迷。”
“左拉先生也是。”
“说起来收藏家先生之前心心念念要弄到手的藏品。”
“啊,是那个吧,传说中的玩意儿,他就喜欢有神秘色彩的东西。”
“你们说的是什么。”
“就是那个……书啊。”
人的心情是好是坏,外人不说一看便知,也是难以掩盖的,尤其是长时间的遮掩,倘若人付出了大量的金钱,或者说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却没有换到自己需要的东西,而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心情不愉快也是当然的,尤其当时他们正处在正常人类向水球人转化的过程中,各项身体机能都降至最低,外人从其身边走过,都能感觉到身边萦绕不散的低气压。
“果然是与交易有关吗?”
“看来卡拉马佐夫先生隐瞒了我们不少事。”
……
再说津岛修治与中原中也,当津岛修治扔出叉子后,船上一直维系的扭曲平衡就被打破了,罪魁祸首被拉着逃离现场,那只是中原中也的自作多情,就算没有他津岛修治也跑得掉,他很清楚这一点。
两人一路向下跑,从有客人居住的区域到底部遍布热气与机械的船舱,他们进入钢铁国度,听见引擎嗡嗡嗡、嗡嗡嗡地响着,身旁是机械、导管、导管、机械,无论是津岛修治还是中原中也对它们都没什么好奇的,早在刚上船时,他们就把机械室摸索过了。
中原中也拉着人跑时没想太多,他全凭借一股直觉,脑海中萦绕着“向下、向下”的呼喊声,上船后他隐约有预感,倒不是说卡拉马佐夫和船上的人有什么不一样的,而是这艘船本身——在他的感官里,幽灵船是巨大的生命体,与隐藏在他体内的荒神有异曲同工之妙,它们都不是人类。
由于物种上有共同之处,他的思维也受到了些许影响,譬如在逃跑时,他选择的方向看似是无序的,实际上却一直向幽灵船的心脏部位,向船腹之中跑,最后竟到达了两人都不曾深入过的空间。
津岛修治挖苦他:“你看看你,漫无目的地瞎跑,最后迷路了吧。”
中原中也炸了:“说什么混蛋,罪魁祸首根本就是你吧!”
津岛修治不承认,他说是中原中也“多管闲事”。
“哈?”中原中也说,“我要笑掉大牙了。”他将先前发生的事情重新理过一遍,认为现在的狼狈逃窜九成九是身边人的过错,更搞笑的是动机,他发疯的深层原因完全就是可怕的滤镜,觉得太宰先生是个善良人,对他恶的本性有压迫什么的,中原中也刚才忍不住笑过一阵,随即就受到了津岛修治的死亡视线攻击,但无论无视,只要想到这件事,他就要捧腹大笑,为了津岛修治可能有点儿理由的妄想与滤镜。
他直指中心,说出来的话像刀子,把人割得遍体麟伤:“你不能因为太宰先生有好人的一面,就觉得他什么坏事都不做。”他说得都是人话,真不愧是具有良心的中原中也君,“比起在这里像毛毛虫一样自怨自哀自我唾弃,你应该跟他开诚布公地聊天,你刚才做的事情很幼稚,跟叫嚣着要反抗的国中生一样,太宰先生是你老爹吧,他很爱你,我这个外人都看得出来,你跟他说什么他都不会有意见,把话说清楚有什么不好的。”
津岛修治笑容冷冰冰的:“我们两个人的事,不需要蛞蝓来教,更何况你竟然觉得他是我父亲,光从这点就能证明你的眼神不好。”
“我眼神好得很。”中原中也嗤之以鼻,“有眼睛的人都知道你们一模一样!”
他真的死命在津岛修治的雷点上跳踢踏舞,后者咬牙切齿说:“我们完全不同。”
两人一边进行火、药味十足还没什么意义的对话,一边向下走,吵吵闹闹吵吵闹闹,最后连具体吵什么都不清楚,间或夹杂着几声对方位的问询:
“我们在哪往里走啊,青花鱼。”
“不是你带路的吗小矮子。”
“想死吗你?!”
无论说什么最后都是以“想死”做结局,又无人提出“回去吧,别往下走了”,到头来就是向地底探索,无人叫停。
往下点,往下点。
快来啊。
来啊。
啊。
[什么鬼!]中原中也猛地摇头,试图将钻入脑海的话,耳边萦绕的语句全部抛出去,至于津岛修治,只是冷眼看他,什么都没说。
/在卡拉马佐夫诞生的瞬间,幽灵船出现在海上,它是炼金产品,没有自身意志,船的生命与卡拉马佐夫的生命息息相关,当它受到来自外部或者内部不可逆转的攻击,沉眠于海时,他的生命会一同消亡,而这些事,卡拉马佐夫都不知道。
在船靠近核心的内侧,有一室间,房间空落落的,正中心立着一座钟,钟摆不需要上发条,指针顺时针旋转,一直一直,永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