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白/迷失(195)
楚行暮松开闻缇的肩膀坐在沙发上,怒气都摆在脸上了,闻缇蹲在楚行暮面前看他,才发觉楚行暮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楚行暮一直让闻缇试着信任他,跟他说一些他自己的小秘密,闻缇就经常讲自己在精神病院里的事,一开始他是为了应付楚行暮博同情,他发现无论他说什么楚行暮都记着,后来闻缇跟他说实话也不编故事骗他了,他成了楚行暮身后的小跟班,跟着他跑案发现场,他才知道楚行暮每天有多危险忙碌。
这段感情里最投入的其实是楚行暮,他比闻缇年长比闻缇更成熟,更比闻缇懂的怎么爱一个人,他小心翼翼的维护闻缇的自尊,始终相信闻缇没有精神病,危险来临时他总是会将闻缇护在身后,只在案子上心细的他也把这份认真放在了闻缇身上,两人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从来没有吵过架,因为楚行暮早就避开了那些能让他和闻缇起冲突和矛盾的问题,可他仍然觉得自己对闻缇的了解还不够。
闻缇从前觉得自己对感情不是迟钝而是凉薄,他的亲情支离破碎,弃友情如敝履,他无法融入社会和集体,即使他和朋友站在富丽堂皇、筹光交错的晚宴上谈笑风生他也是孤身一人,他认为自己是一个很自私的人,所以他从来不问别人的过去只问他们眼前的困境,有人找他帮忙他必定施以援手,他给予别人信任但自己从不信任别人。
如今他发现自己对楚行暮也知之甚少,在他决定了解他的时候也无从下手,他对他以前的事一无所知,也不主动问他,他那么善于观察,对别人体贴入微,却没有真正去观察过和他一起生活了几个月的楚行暮。
他也想对这个人认真一点,对这份感情负责一点。
“哥。”闻缇轻轻叫了一声,楚行暮没有看他,还在生气。
闻缇蹲在楚行暮的腿边拽他的衣襟,豁出去了,撒娇似的喊了一句:“哥哥。”
楚行暮听了顿时绷不住,是男人也忍不住了,他把闻缇拉了起来,怒气未消的问他:“我不过来你打算干什么?”
楚行暮的目光落在那堆药盒上,闻缇说道:“我习惯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坐一晚上,不惧怕恐惧的前提是战胜恐惧。”
楚行暮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自己该自责还是该庆幸,他放软了声音问道:“今天一天经历了往后几十年的危险,怕不怕?”
闻缇见他表情缓和,于是不顾形象盘腿坐在沙发上,问:“要听实话吗?”
楚行暮:“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钟鸣楼先生说死亡是无可避免的,但是逃过一次就要比以前活的更轰烈热情,欲望是天性使然,生命中越缺什么就越想要什么,壁炉里的火烧的太旺会引燃外面的木柴,救火是人的本能不是责任,失去的是避所不是生命。”
闻缇一转头发现楚行暮愣愣的看着他,闻缇笑了几声:“我连自己的人生都活的这么糟糕,还跟你说这样的话。”
楚行暮弹了一下闻缇的额头,然后拿起他的一缕头发戳了戳闻缇的脸,说道:“我们一样糟糕。”
“吴换山说当年让他开枪打我的是李耀民,你说我该相信谁?”
闻缇顿了顿,他记得楚行暮跟李耀民私底下的关系很好,李耀民和楚行暮的父亲是多年好友,以前在工作上没少照拂楚行暮,楚行暮查案的过程中总会触动一些人的利益,偏偏他又不肯收敛妥协,若不是李耀民护着恐怕刑侦队早就是其他人的了,所以闻缇不好评判这件事。
闻缇准确的找到了楚行暮胸口上的旧伤,伤口细细一摸有些扎手,楚行暮抓住他的手问:“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闻缇把手抽回去回答道:“这个假设不成立,因为要考虑我在李耀民眼里的存在意义和分量。”
楚行暮一想也是,他把李耀民当长辈对待,从小到大都那么信任他,如今知道了真相,他有一种被人背叛抛弃的感觉,他要怎么跟他父亲说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叔叔为了抓一个逃犯选择放弃营救他还下令让人杀他?
如果楚行暮当年真的死了,他又会如何向楚行暮的父亲交代?
闻缇往楚行暮身边靠了靠,楚行暮一抬手便搂住了他,苦笑着说:“我一个三十岁的人还要你这个小鬼安慰,失败。”
闻缇扯开领带丢在沙发上,攀着楚行暮的脖子说:“从小大家就说有困难要找警察叔叔,我现在有困难了能找警察叔叔吗?”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有星星在里面,好看。
楚行暮问道:“那警察叔叔有困难了怎么办?”
闻缇:“我想听听你的答案。”
楚行暮说道:“我们有信仰,身上背负着许多人的期望,很沉重很野蛮,但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替我们分担,所以现在无论发生什么都要等着他们来。”
但如果信仰被无边的欲望侵蚀,沦为权力和财富的走狗,信仰随时就会沦为污点。
闻缇的眼睛露出些许赞赏,“哥,你总是这么乐观吗?”
“我不乐观恐怕早就死在戒毒所了,毒品给人的幻觉和刺激像一种人为的精神病,染上就丢不掉了。”
“那你当年是怎么戒掉的?”
楚行暮的眼睛暗了一下,“以后再告诉你。”
他不准备现在就告诉闻缇,每个人都有一段痛苦黑暗不堪回忆的记忆,等他整理好了再告诉闻缇。
说到精神病楚行暮对这些知之甚少,他问道:“精神病是怎么划分的?”
闻缇说:“正常人眼里的异类都是精神病。”
第116章 钟14
眼看已经晚上九点多了,闻缇坐在沙发上看楚行暮找了个垃圾袋把那些药全部倒进去,系紧了袋口,生怕再掉出来一颗,闻缇抱着电脑问道:“你不是说今天晚上要加班吗?”
楚行暮把垃圾袋放在门外说道:“临时让夏辞替我了。”
“我们回去吧。”闻缇关了电脑去楼上卧室打算找几件衣服。
楚行暮看着他上楼,他不想闻缇因为他的工作和职业每天生活在一种需要时刻戒备的状态里,结果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楚行暮靠在楼梯口的扶手上给秦晚发了一条短信,听到楼上传来的脚步声,楚行暮把手机装回了口袋。
闻缇拿着两套衣服从楼上下来,楚行暮顺手从他手里接过衣架,问道:“吃晚饭了吗?”
“没有,还是喝粥吧。”闻缇又去一楼的客房里拿了一把吉他出来,楚行暮一起拎在手里了。
“李师兄的音乐室快装修好了,他之前说让我帮他试一堂课,应先生的小提琴我不想给他,我用这个。”闻缇关了灯和大门,和楚行暮一起离开了。
晚上快十点,两人才回到楚行暮家里,自从有了闻大橘这个玩伴,楚大哈连拆家的次数也变少了,让楚行暮省了不少心,一进门楚行暮就让闻缇换衣服洗澡,他把东西一放就进了厨房,准备给闻缇熬点儿粥喝。
楚行暮父母家里,席睿拿着电话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从他们下午回家到现在她一直没坐下过,夏辞照楚行暮嘱咐解释了一下,席睿当时没怎么多想。
夏辞虽然跟他们说楚行暮带闻缇去医院看牙了,可自己儿子是什么脾性席睿心里清楚,酒店附近发生了命案他们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不知道,楚行暮连句话都没留就出去了,肯定是急着往现场赶。
回了家想打电话问问他们,她怕楚行暮在忙没工夫接电话就给闻缇打了一个,结果闻缇也没接电话,所以席睿才担心起来了。
楚眠知放下遥控器说道:“你要是担心就给他打个电话问问,这都走了一晚上了,明天腿疼了还怎么去上课?”
席睿把眼镜摘了说道:“一声不吭就走了,小闻也不接电话,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你还有闲心看电视,行暮到底是不是你儿子啊?”
楚眠知拉着席睿到沙发上坐下,替她拨通了楚行暮的电话,“三十岁的人了又不是十几岁的黄毛小子,他有分寸。”
席睿瞪着楚眠知说道:“他就是六十岁了也是我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