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戏(85)
邢沛不好意思冰着他,把脚拿开了。
“我去拿电热毯。”
裴青还说着要起身,邢沛赶紧伸手按住他的肩:“用不着,很快就暖和了。”
“真不用?”
“不用。”
听邢沛说不用,裴青还便把他冰凉的脚勾过来夹在自己小腿中间。邢沛挣了挣,裴青还夹着用了力,警告道:“别乱动。”
邢沛不动了,接着浑身都放松下来,任凭裴青还夹着他,抓着他,搂着他。他往被子里缩了缩,脑袋全部缩了进去,侧躬着,把额头顶在裴青还胸膛。
这时邢沛有点讨厌自己的身高,如果他不是这样的大个子,更小巧一点,更可爱一点,就能更心安理得地窝在裴青还怀里撒娇而不显得难堪。邢沛索性厚起脸皮不管了,他伸手抱着裴青还的腰,把自己缩了又缩,贴着他的胸膛,全部窝进了他怀里。
裴青还完全没有察觉到邢沛的难堪心理,习以为常的让他枕着自己手臂,搂抱着他脾气不小性格又别扭的大宝贝儿。
过了一阵,裴青还替他揭开头上的被子:“闷坏了。”
“不闷,给我盖上。”
又给他盖上,手臂从被子外面更完全地抱着邢沛。
过了一阵,邢沛才在被子里闷声闷气地说:“我跟我爸吵起来了。”
“本来我姨姨劝我说他当初那样说不定是有原因的,我想不出来什么原因,本想找个时间心平气和跟他聊聊。结果他一推门进来就说我现在做的事情是堕落,当偶像就是自轻自贱,除了跟他大吵一架,我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做。”
裴青还轻叹口气:“做实业的企业家真正掌握着国家的经济,看不上到处都是投机者的娱乐圈也挺正常。”
“难道你也觉得当偶像是自甘堕落?”
“当然不是。只是观念这种东西很难改变,又特别是年纪大些的人,经验给他们带来了成就,他们更习惯性依靠自己的经验思考。”
“那你也不这样啊。”
裴青还无奈:“我年纪很大么?”
“我是说我们也差着岁数,但能够理解和交流。”
“事实上我还是不觉得偶像能给影视圈带来积极影响,你们用来炒作和维持人气的方法我也是不赞同的。但是经过你,我好像慢慢有些理解,积极一面还是有的。”
“就是嘛,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关键并不是岁数的差距,而是愿不愿意去了解和尊重对方。”
裴青还想了想:“那我们还应该更深入地互相了解。”
怀里的人沉默了,半天才说:“裴,如果今晚我不来找你,我们会不会再也没有关系了?”
如果裴青还没给他发一条短信,他没有这时候跟邢商荣吵架,他还会过来敲门吗?如果这次没有敲门,那以后会不会越来越难以修复了。
“如果你想我们还有关系,就不会。”
“上次的事情我也有不对的地方,等我和于烟的合约结束。”
“嗯。”
邢沛把脑袋从被子里拱出来,带着点湿热的潮气,黑暗中一双发亮的眼盯着裴青还,问他:“如果有一天我惹你生气,你会不会厌烦我,再也不想理我了?”
裴青还把邢沛脸上的头发拨顺,轻声说:“如果你惹我生气,那你就主动哄哄我,我就原谅你了。”
邢沛唇角翘起来:“你也要人主动哄?”
“当然。但你最好还是不要做让人生气的事。”
邢沛亲他的下巴:“我好喜欢你啊。”
裴青还没说话,抱着邢沛的手臂又收了收。
第二天邢沛是被外面的人声吵醒的。
前一晚裴青还等他开始迷糊时就起来了,没有一声不吭走掉,而是凑在他耳边轻声说回房间了,让他自己好好睡觉。
邢沛起床拉开窗帘,天光已经大亮,雪后初霁,阳光特别好,目及之处,都是白皑皑一片,清新干净的世界。
他从房间出来,热腾腾的早饭的香味儿已经弥漫开了。客厅的电视开着,正在重播春晚,裴老爷子坐在沙发上跟着电视里的正在演的京剧惬意地哼哼。裴青还在睡衣外面套了一件带绒的家居睡袍,他刚刚洗漱完,脸上还湿漉漉的,看到邢沛,很自然地说:“架子上的新毛巾和牙刷是给你的,去洗漱,一会儿吃早饭了。”
住家阿姨回家过年了,裴妈妈把脸从厨房支出来,问:“小邢,你吃多少个饺子?”
邢沛多少有点愕然,好像他不是昨晚突然闯入,而是在这个家里住了很久,没人对他的突然出现感到惊讶,一切都十分自然,好像他本身就是这家的人似的。
“十五个……二十个,我吃二十个。”
“好嘞,青还你吃多少?”
“十个就够了。”
“我要十五个。”裴父跟着说。
“没你的了。”
邢沛赶紧说:“那我要十个吧,匀点给老师。”
裴妈妈转头对着邢沛一脸笑:“没事,他那胃老不消化,喝点粥得了。”又对老头喊,“进来端菜。”
裴父因为没有他的饺子,撅着嘴赌气,假装没听见。
“裴汝珍,叫不动你了是吧?”
“行了,妈,我来帮你。”裴青还赶紧说,他家老头这两年是越发小气和脆弱,一会儿又该背着他妈给他告状了。
邢沛走到洗脸池前,对着镜子时,发现自己一脸笑容。很奇怪的感觉,不仅裴家人没把他当外人,他自己也没觉得自己是外人,他没费一点力气就融入了这个家,并且相亲相爱。可能是裴青还提前给他父母说了他的事,桌上也没人问他怎么除夕夜跑了出来。
就着晨间新闻的背景音,吃完早餐。裴青还跟他爸去给小区的邻居熟人拜年,裴妈妈在家准备去墓地祭祀的祭品。等裴青还回来,邢沛也要跟着一块儿去祭祀。裴青还有些无奈,裴父母并不太讲究,就让邢沛也跟着去了。
一场大雪后,阳光清亮,却没有一点温度,空气冻得人鼻子发疼。大年初一墓园里的人很多,看这情况,裴青还没让邢沛下车。邢沛在车上无聊地等了一会儿,裴青还就回来了。
“老师和师娘呢?”
“跟老人聊天,得等一会儿。”
他一说,邢沛就明白了,他姥姥每次去看他妈妈也会坐在墓碑旁聊上好半天。
邢沛还记得他妈妈刚过世时他没什么感觉,只是怨恨邢商荣的冷漠无情。大概过了一个月,有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再也没有妈了,再也见不到那个很少开心的、对他既温柔又严厉的女人了,突然就被一种巨大的难过击倒。
他开始频繁思念那个活着时常常让他很厌烦窝火的女人,开始后悔内疚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更努力做得更好一些。常常梦见她,在家时不自觉喊“妈”,一想起就会有种难过想哭的冲动,他的难过和痛苦又化成更深刻的怨恨,转移到了邢商荣身上。这种状况持续了两年多才渐渐好起来。
可是他外公外婆却好像一直停留在了他妈妈去世的那段时间,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从心底漫到嘴角,见谁都忍不住要倾诉。邹和平告诉他,这是因为他年轻,他的时间流动是向前的,只要往前走,总有一天就会走出来。但他外公外婆已经是古稀老人了,老年人的时间流动是往后的,他们生活中没多少新东西,全部都是回忆,回忆中的痛苦也难以抹去。
邢沛也心疼他外公外婆,可他实在是受不了每次去老人就无端提起他母亲的种种。说怕老人见到他会难受好几天都是借口,实际上每次难受好几天那个人是他自己。
第75章 拜年
“今天不去看看你妈妈?”裴青还问。
“今天我姨姨陪外公外婆去看,我爸会在忌日陪我外公外婆再去一次。”邢沛顿了顿,“我只在生日去看她。”
裴青还淡淡嗯了一声。
邢沛转头看向车窗外,墓园进进出出的人,少数人脸上有哀伤的神色,大部分人面色如常。其实人死掉了,也就死掉了,开始他想摆脱母亲去世的阴影,然而真正摆脱的时候,他又觉得心里愧疚,连亲生儿子都没有为她难过得更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