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戏(91)
听到何小宝的唠叨,邢沛没说话,发脾气踹了面前的桌子一脚,一杯咖啡被荡翻,棕色的液体流了一地。
何小宝惊了惊,邢沛这是怎么了?他还说小祖宗最近越发成熟,脾气见好,怎么突然又这样了,这比以前还莫名其妙。但何小宝该说的还不能不说:“你也别生气,这事就是你不对,节目组先给我打招呼,下次还这样,他们恐怕就要找公司的人了。”
“滚。”邢沛声音有些沙哑,叫何小宝滚了之后,又看了他一眼。
黑眼圈,红血丝,如果语言还不足以表达他多想让何小宝滚,那他的眼神恰到好处表达了这点。
何小宝欲言又止,也沉着脸往外走。邢沛脸色那么差,是太累了吗?春假才刚休息了啊,假期结束回来时都高高兴兴的。
到外面,他看到李默,便上前问他:“邢沛又在发脾气,你知道他怎么回事嘛?”
李默摇头。
何小宝有点恼火,以为李默又帮着邢沛瞒他,也发起了脾气:“前两天他都好好的,突然这样,工作上也受了些不好的影响,知道什么就说,瞒着我搞逑啊。”
“我真的不知道,他昨天去了瞿连的婚礼回来就这样。”
何小宝鼻子皱了起来:“他昨天消失半天是去那个瞿连的婚礼?他什么时候跟瞿连那么熟的?”
李默只好说:“我也不知道。”
何小宝猛然意识到从婚礼回来情绪差,该不会是失恋了吧,自己喜欢的女孩跟别人结婚了?
“跟瞿连结婚的是谁?”
“我不知道啊。”
何小宝气得吹胡子瞪眼,踮起脚敲了敲李默的脑袋:“你丫的能不能知道点啥?你就是这么当特助的,一问三不知?脑袋里装的豆腐渣是不是?”
李默丧着脸不说话,他也不知道邢沛怎么了,也不让他跟着。昨晚录完节目,回去的路上他就生气,到家后打了半宿游戏,震得李默也没睡着。今天一大早就起床了,看他那脸色,李默怀疑他昨晚压根没睡觉。
何小宝用手机搜了搜,瞿连结婚对象是臧芳,从来不知道邢沛跟这女的有交集,他松了口气,该不是因为失恋了。
这时邢沛出来,阴沉沉跟李默说:“送我回家。”
“祖宗欸,你可不能走,下午要去跟C&G的续合约呢。”
“我不去了,你看着办。”
何小宝心说,这事儿他倒是可以看着办,就怕看着办了邢沛过后又跟他找茬。但是看他这情况,的确不太好,没再说其他的,就让他回家好好休息。
坐在车里,邢沛一会儿嫌暖气太热,一会儿又说关窗太闷,李默打开点车窗,他又嫌冷风吹得脑仁疼。李默当然知道邢沛心里很难受,或许在等人问一问,或者安慰一下。可他实在不是那号人材,只会越说越让邢沛火大,所以不管邢沛怎么找麻烦,他都默默承受的同时,闭紧嘴巴。
邢沛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你他妈是哑巴吗?”
李默如实道:“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邢沛瞪着他,眼看马上就要发火了,李默赶紧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事了吗?”
邢沛眉眼耷拉下去,又不说话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但说出来可能会好点。”
“我跟裴青还闹崩了。”邢沛说。
说出这句话时他心里很难受,好像是被悲伤撕裂了,也好像是被愤怒撕裂了。
“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听到这个问题,话在邢沛喉咙堵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出来:“没有,但是以后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哦。”李默似是而非地接着话,他实在不擅长聊这些,但他也知道邢沛只是想倾诉而已,并不需要自己怎么回应。
李默是邢沛完全信任的人,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向他吐槽甚至唾骂。然而刚刚说了两句,邢沛自己就失去了倾诉的兴趣,太没劲了,什么都挺没劲的,连带过去那些原本在他记忆里闪闪发光的甜蜜瞬间,都一下变成了黑白底片。
他终于安静下来,往后靠在椅子上,闭上眼。
回到家他也没有去休息,而是一头窝进游戏室里继续玩游戏,然而无论多刺激的沉浸式体验都无法使他忘记——裴青还给了他一耳光,咬牙切齿地说他太过分。一想到这些,邢沛就止不住一边委屈,一边火气直冒。
过了一阵,李默忍着挨骂的风险过来劝他休息,果然一开口就让他滚。
骂走了李默,他又拿起手机乱翻,翻了一阵才想起昨天回来的路上他就把裴青还全方位拉黑了。邢沛握着手机愣了愣,用小号去看裴青还的微博,最新一条还是十几天前的。邢沛一扬手,把手机顺手扔到了地毯上,也不知道是生裴青还的气,还是自己的气。
李默又来了,还没来得及开口,邢沛就让他滚。
这次他没滚,而是捂住电话听筒,小声道:“裴老师找你。”
邢沛黑着脸,过了片刻,才说:“拿过来。”
李默把自己电话递给他就识趣地出去关上门。
“邢沛,是我,裴青还。”裴青还声音比平时沙哑,听起来也不太好。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邢沛不由得心脏一缩,心里郁积着一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好像又不止是愤怒,他咬紧牙关使自己平静一些,却又拿出一副倨傲的样子:“我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还生气吗?”
“有话就说。”
电话那头顿了顿:“昨天的事跟你道歉,无论如何我动手都不对。我很抱歉,也很内疚,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邢沛丧气地坐在赛车模拟器上,垂着头,鼻子发酸。
见他很久没有说话,裴青还轻轻喊了一声:“邢沛?”
在裴青还跟他说了道歉的话之后,他再也没办法像打架的斗鸡似的高昂着头,只有一副落汤鸡的样子,连语气都变得软弱无力:“你打电话来就是说这个?”
“是的,很抱歉伤害了你,”裴青还说得缓慢,也说得艰难,“不止是昨天,还有之前的那些日子里,我没能做好的地方,才让你怀疑。没能得到你的信任,没能让你有安全感,是我不对,对不起。”
裴青还的语气很诚恳,邢沛也相信他是出自真心。裴青还这些话,又让他想到他们很好的时候,和裴青还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他真的一点也挑不出毛病,从来也没有一个人这么用心对待他,但为什么还是那么介意,那么嫉妒,非要去把性格里最糟糕的那面呈现给对方。
邢沛按着眼角,仰起头深层而缓慢地呼吸,或许昨天他真的太过分,他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一点也没有考虑如果被裴青还知道他去说那些话会怎样,如果考虑到了后面的发展,他也说不清楚自己还会不会那么做。
裴青还也静默了很久,等来邢沛的一声轻“嗯”,他才又说道:“邢沛,这一直是我两的事,跟别人没有关系,跟瞿连也没有关系,尽管你不相信,我还是要说我对他没那份心思。”中间顿了顿,才又说道,“昨天是他的婚礼,一个人一生中的大事,你不该那样的,你该去给瞿连夫妇道个歉。”
他没提邢沛泄露他的秘密,或者毁了瞿连和他家的关系。裴青还后来想,邢沛对他的不放心和对瞿连存有敌意,还是自己做得不够吧,他主动把这责任揽到了自己肩上。只是觉得邢沛破坏了别人筹备了那么久的婚礼,破坏了那份新婚的喜悦,冷静下来后,他该对此有所表示。
然而一听到“瞿连”,一听到裴青还跟他啰嗦那么半天的道歉,结果还是为了瞿连,邢沛心口像被重拳擂了一下,刚刚矮了的火气又“噌噌”涨。
他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跟瞿连道歉?他算老几?他受得起么?”
“邢沛,你别这么说话。”
“你他妈又算老几,我怎么说话关你屁事。”邢沛恶狠狠地,好像某种开关被打开,他停不下来,“裴青还,你昨天给我的耳光我记下了,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对我,你把自己当什么就觉得可以教训我?你不是觉得抱歉么?你现在就给自己两耳光,我就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