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他奔跑(48)
想了想,林蝉觉得他有必要提醒虞洲:“那个是不是你认识的——”
“恭喜考完!”虞洲不让他说,变魔术似的又给林蝉塞了一块巧克力,“晚上吃什么?我请客,待会儿景晔下飞机了直接把地址发他。”
林蝉瞥见那青年亦步亦趋,小声提醒虞洲:“跟来了。”
“别管他。”虞洲无情地说完,恢复满面的笑容,“火锅还是烤肉?上次听窦霜说临江门附近开了家挺好吃的芋儿鸡,你选一个。”
“都可以吧。”
虞洲用力一捏林蝉肩膀:“什么叫都可以!提前给你过生日诶,这次不能都可以。”
他说得严肃,林蝉却实在对吃提不起太大欲望。被半搂着肩膀走出十来米,巧克力吃到一半,林蝉勉强做了个选择:“那就芋儿鸡……吧。”
虞洲回答好的,攀住他的肩膀,边走边在发小们的群里宣布聚餐地点。
脚步声凌乱交叠,很快听不清是否有人跟上了。
下坡路,深红与浅黄的鲜艳地砖因为经年被踩踏磨得褪色,边缘也光滑,潮湿的春天里,它们的凹槽中不长青苔。阳光拉长了影子,林蝉不太习惯和虞洲勾肩搭背,但虞洲拉他很紧,他们背后有个人不远不近地缀着。
走了会儿到公交站,林蝉借着掏公交卡的动作偏着头看人。
那青年个子高,站在等车的学生当中格外鹤立鸡群,面容有种奇异的混血气质,五官很深邃,不避讳地望向他们的方向。
名字他听景晔提过一次,虞洲好像也说过,不过林蝉都没记住,对方与虞洲的各种纠缠只马马虎虎地了解。这时视线短暂接触,对方笑笑,没把林蝉当回事,嘴里说着“借过”从旁边绕到两个人面前喊了虞洲。
虞洲不想理他,装听不见地低头玩手机。
“虞洲。”那人又喊了一遍,不顾旁边人偷摸围观的目光,“别搬出去,行吗?”
虞洲看向电子站牌,推推林蝉:“诶,你查查还有哪一路能到。”
林蝉不想惹事,尴尬地拿出手机装作很忙。
“别闹了虞洲。”那人说,音量不高只有他们一小圈能听个大概,声线也低,“也别拿其他人气我,我们早说好的对不对?”
虞洲终于注视对方了,他好似很温柔地笑,言语却并不软:“说好了不能反悔?”
那人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一辆公交即将靠站,人群攒动起来。
“我反悔了,行吗?”
虞洲推了推林蝉示意他上车,收起笑意,再不看对方一眼。他上车后公交车门缓慢关闭,青年还愣在站台,直到车开走,窗外仍能看见他落寞的身影。
“滴”,扣款成功,虞洲走到林蝉旁边,疲惫地坐下。
林蝉掩不住好奇——景晔不在的这段日子他和虞洲说话的时候更多,熟悉些,却也没见过这个传说中让虞洲单恋好久的人——他观察着虞洲的反应,猜想自己能不能问。毕竟前段时间备考,虞洲再没因为自己那点私事打扰过他,林蝉以为解决了。
结果虞洲先一步说了,他不看手机也不看林蝉:“前段时间跟我告白过。”
林蝉:“啊……”
看反应像没同意。
果然,虞洲说:“我劝他在说‘喜欢’前先把那些莺莺燕燕都断了吧,也不知道是不是认真的,就想晾着他一段时间。”
“你去年的反应要能这样就好了。”林蝉调侃。
“为什么?”
林蝉:“怎么讲,总觉得他是那种你对他爱答不理才会迅速上头的类型。”
“对啊,滤镜稀碎。”虞洲的语气分不出是悔恨还是恼怒。
“……你是受虐狂吗?”
虞洲推他一把,没好气地说:“算了不提这人了,你和景晔怎么样?”
林蝉说:“现在应该算在谈恋爱。”
“怪不得……”
“嗯?”
虞洲失笑:“豆豆前几天有比赛,刚去了北京,和他见了一面。她说小景这段时间红光满面准是谈恋爱了,我不信,她要和我打赌,还好没有打,不然又要输钱。”
林蝉跟着笑,戴上一边耳机听歌。
没笃定地说“在谈”,而是用了个相对而言瞻前顾后的形容,不只是顾忌景晔半个公众人物的身份,林蝉自己确实不太有底。
而且景晔征询意见用的都是“算吗”,只是比之前更亲密一点而已。
因为学业尚未完成,赵璐来过的当天林蝉就离开北京了,揣着满怀景晔的安抚,捏住那句“推迟没有意义”不放。景晔送他去机场,他们不好大庭广众地亲热,最后躲在机场某个角落避开监控,抱了好一会儿,景晔向他保证很快就回重庆。
但这个“很快”,也很快因为其他的事无限延期至今。
原定于四月的试镜提前到月底,听说是剧组的安排有变动所以才会这么快,更深层次的理由也不是景晔这种级别能打听到的。他分身乏术,抱歉地给林蝉打电话,可能要试镜结束后才能回。
也许先前的种种给了林蝉巨大的安全感,他不像上次直面景晔离开那么耿耿于怀了。再加上最后两次单招,学校的文化课考试,林蝉也陷入忙碌。
他的十八岁即将开始于三月初,周末,景晔允诺陪他过生日。
生日当天是周一,林蝉从早到晚都是课抽不开身,于是干脆定了提前一天。星期天补课,虞洲去他学校接了人一起到吃饭的地方,景晔还在飞机上。
手机屏幕划了划,林蝉习惯性点开微信置顶的聊天框。
两点多的时候景晔发了个哭哭脸说航班好像延误了,他在上课,没有及时回,放学再回过去时景晔又没后文了。
林蝉不喜欢这种断掉的交流,只好安慰自己可能航班正好起飞了。
这不是他想象中的恋爱,可因为景晔的承认,林蝉能从相隔两地的远距离里品咂出一丝牵挂,聊以自慰。
现在他和景晔很接近见面,林蝉随虞洲进了订好的包厢,坐立不安。
他是今天的主角。
进来的熟人都跟他说“生日快乐”,拿出准备好的礼物,庆祝即将来临的特殊的十八岁。林蝉说了好多句谢谢,礼物盒子堆在旁边不拆开,每送走一个朋友,就目光闪烁地凝视包厢门。
窦霜和虞洲点好菜,吃起花生米,打趣他:“林弟弟,你要望穿秋水了——”
林蝉朝她笑笑,不理会,继续目不转睛地看。
他有种强烈的感觉,景晔正在向他而来。
七点十七分,点的芋儿鸡和其他小菜已经上好,蒋子轶带来的酒也打开了。林蝉旁边的座位空缺,他们犹豫要不要先吃。
包厢外忽然有些吵闹,林蝉精神一振,不自禁地站起身。
果然,服务员从外面推开门,有个穿驼色大衣的青年走进来,随手把行李箱放在包厢角落里,笑着打了几句招呼,熟门熟路地找位置。
耳畔仿佛一下子安静了,视野内也是黑白的,只看得见景晔。
林蝉感觉有谁按了按自己的肩膀,温暖隔着几层衣服如溪水化冻包裹他,整个人一下子“活”过来了。他的灵魂从很远的地方被拽回现实,喧闹充满烟火气,言语交谈并不嘈杂,丰富的世界涌动着色彩,而唤醒他的人就在身边。
“累死我了。”景晔拉开椅子坐下,“换线的时候连跑好长一段距离,还是没赶上,干脆出轻轨站打车,结果还被抢出租,倒霉。”
窦霜哈哈地笑他不会用手机吗,蒋子轶张罗着服务员上热菜,虞洲托腮但笑不语。
开了火,锅内泛起的一层红油开始冒泡,香味无孔不入。
碗里多了一块鸡腿肉。
景晔的筷子在林蝉碗边轻轻一点:“饿傻了?”
林蝉没说话,手从桌底伸过去准确无误地握住景晔,依恋地从指尖摸到腕骨才放。他们挨在一起,林蝉又把五指都塞进景晔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