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泼其他东西的倒是遇到过不少。
主要集中于高二时代,那时候他刚长开,个子猛蹿,在女生眼里突然就从邻家弟弟变成了令人脸红心跳的校草,收获了不少芳心。
也遭到了不少嫉妒鄙夷。
部分厌恶他的男生往他身上泼洒过水、可乐、牛奶,甚至撒过尿。
有一次,他在放学路上被两个同年级的男生不容分说地架走,拖到了学校最偏僻的厕所里,起因是他“抢走了”对方喜欢的女生。
他连那女生的名字都没听过,就平白无故挨了一顿揍,还惹来一身骚。
直到深夜学校保安来巡视,他才得以从上了锁的厕所中逃脱。期间他把身上的校服摁在水池里洗了又洗,尿骚味依旧臭不可闻,最后扔进了垃圾桶。
第二天,那两个男生在放学路上被人堵在巷子里痛揍了一顿,据说还被勒索了五百块钱。
当晚,安嘉月请朱兴磊和另个楼里的邻居大哥下了小馆子,饭钱一百。又过了几天,他有了一身新校服,四百块买的。
报仇雪恨的快感令人神清气爽,但他总不能每次都靠朱兴磊。朱兴磊有自己的生意要照顾,有自己的父母要赡养,以后还会有自己珍爱的人,他不能总打扰朱兴磊平凡而美好的人生。
他要有更多能力自保。
那次之后,他产生了报电影学院的念头。尽管他不能决定自己的出身,但至少他能决定自己想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不会被欺负、起码不会那么轻易就被欺负的人。
“放心啦,贺先生,这些小事对我来说不痛不痒。”他不想玷污了此刻这么美的风景,略过这些恶心事不提。
贺辰的目光在镜片后微微闪动,突然说:“嘉月,辞了餐厅的工作吧。”
安嘉月一愣:“为什么?我说了,这样的客人是少数。”
“你现在该做的是打磨你的演技,沉淀你浮躁的心态。”贺辰的声音在猎猎风声中格外严肃,“而不是急着赚钱,周旋于形形色色的客人之间,沾染一身世俗风尘,浪费你的天赋、你的灵气。”
安嘉月窝在被子里,怔了半天。
怔完之后,心口泛上细细密密的疼。
“贺先生,我以为你会心疼我来着。”他藏在被子下的嘴难过地撇了撇,“你怎么还教训我呀……什么叫‘周旋于客人之间,沾染一身世俗风尘”?说得好像我是出来卖的……”
“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希望你能变得更好。”
“你嫌我现在不够好?我早就说过我没你想的那么好了,我很世俗,就是喜欢赚钱,有错吗?”安嘉月有点生气了,“你没吃过我吃的苦,就不要高高在上地批判我,实在看不惯的话,你给我发工资,把我带回家养着啊。”
贺辰停住了脚步,轻声叹息:“别闹。”
“谁跟你闹了,我认真的,难道你没想过把我带回家吗?”
贺辰神色迟疑了一瞬。
这一瞬足以令人心碎。
安嘉月嘴一扁,眼泪立刻涌上了眼眶,在不争气地流出来之前,他单方面结束了视频通话,亮着屏的手机被扔到枕头边。
糟糕透顶。
他们确实还没交往到见家长的地步,现在说这这些话或许会惹人嫌。但他都已经想到了,年长他许多岁、理应比他更成熟的贺辰却没想到,这种不对等令他失望愤怒。
如果可以,他想把手插进屏幕,攥过贺辰的领子,大骂一顿:好意思教训我,你以为自己多完美?总是一副讨厌的有钱人姿态,打扮这么土,磨磨叽叽到现在都不表白,连我们的未来都没考虑过……这么多缺点。
可我还不是一样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注意月月提的打扮小建议,重看第一章 有惊喜???
(《壁花少年》,讲青春期男孩的成长困惑,EzraMiller演的同性恋男孩特别苏。引用台词原句:你无法决定你的出身,但你可以决定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人。)
第15章 《小丑》
今晚来Clairdelune用餐的客人很多,有对年轻恋人结伴而来,预订了烛光晚餐和鲜花,坐在靠角落的位子,点了红酒,注视着彼此,轻声细语地聊天,眼里盛着温暖跳跃的烛光。
酒杯空了,男人朝离得最近的服务生招手,可服务生像在发呆,迟迟不应。
领班孙婷婷时刻监督着大堂,见状立刻快步走过去撞了撞服务生的手臂:“嘉月!四号桌在朝你招手呢,快去!”
“啊?哦,这就去。”
待倒完酒回来,孙婷婷将人拉到一旁:“你今天怎么了?心不在焉的,看你走神好几次了。”
“对不起,婷姐。”安嘉月低着头,“最近学校表演要买服装道具,开销很大,我这个月生活费有点吃紧,在想该怎么节省……”
“那也不能在工作的时候开小差啊,下班了再想。”孙婷婷严肃道。
“嗯,我知道,对不起,不会再开小差了。”
深夜十点,老旧居民楼下的流浪猫正在杂草丛中活蹦乱跳地扑飞蛾,看见一个人影萎靡不振地路过,困惑地“喵”了一声。
朱家的灯亮着,玻璃窗一片暖黄。
安嘉月去敲响了门。
掉漆的青色铁门打开,一个平头探出来:“谁啊……诶,嘉月?怎么了?”
“磊子,有剩饭吗?我晚饭没吃。”
“有,今晚包了饺子,还剩一些,我去给你热热。”朱兴磊转身走进厨房,很快端了盘饺子出来,跟他一起坐下,边看一档笑点无聊的综艺节目,边像大哥似地教育他,“怎么能不吃晚饭啊,你打工到这么晚,这还不得饿死。”
“没心情吃。”
“嗯?有心事?”朱兴磊的视线从电视上转移了过来。
安嘉月夹起一个饺子,蘸了蘸小碟子里的醋,送入口中,浓郁的酸味在舌尖散开。
“磊子,你也觉得我不该去餐厅打工,对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朱兴磊摸不着头脑,“我是这么说过,不过还是得看你怎么想。”
“我觉得能赚点钱没什么不好,反正目前也不耽误学校里的事。”安嘉月低喃,“我是不是太贪财了?老想着赚钱成名,是不是……太世俗了?”
朱兴磊呵斥道:“这什么话?当演员的哪个不想成名?哪个人不喜欢钱?世俗又怎么了,谁不是活在这俗世里,难道你还想成仙啊?”
安嘉月被逗笑:“嗯,有道理。”
吃完饺子进了对门自己家,他把这段话一字不差地存在了手机备忘录里。
等下次贺辰再那样对他说教,就用这段话怼回去。
可贺辰没有再来找他。
第一天没有,他洗完澡就睡了。
第二天没有,他捧着手机等到凌晨两点,昏昏睡去。
第三天没有,他搜索了去新西兰的机票,太贵了,三个月的生活费,去不起。
第五天,他怀疑贺辰已经忘了他。
聊天界面的最后一条是那天早上,挂断通话后,贺辰如约给他发了霍比屯的照片。
连绵不断的绿色山丘,错落有致的矮小洞屋,野花点缀在家家户户的圆形木门两旁,潺潺溪流悠悠而过,如诗如画。
手机拍的照片,依然保留了贺辰镜头下独有的故事感。每一座山,每一条溪,每一朵花,每一户人家,组合成了一幅真实而奇幻的乡村生活日常,仿佛下一秒就会有夏尔人推门出来,热情地邀请路过的人抽一支烟叶。
照片是很美的,可他当时在气头上,没有回,错过了时机,现在回复显得很尴尬。
到第六天,贺辰仍然音讯全无。
安嘉月又一次半夜回到家,查看手机,屏幕上一条新消息也没有。
他丧气地扔了手机,缩进单人沙发里,曲腿抱着膝盖,裹紧了珊瑚绒毯子,睁着眼睛,看着空空荡荡的客厅发呆。
今年的冬天早就过去了,连春天都快结束了,五月初的夜晚应当是最宜人舒适的,可他还是觉得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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