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心宸给了他一个完美的台阶,让他没理由拒绝。安嘉月坐进了副驾,贺心宸砰地关上了门,绕过车头打开驾驶位的门,坐进来后就不再言语,也不再看他,发动车子,平稳地驶入夜色。
从餐厅到酒店只有十分钟车程。
安嘉月抹去泪痕,望着前方平坦的道路,渐渐平复了情绪。
车里飘散着淡淡的雪松味,前调清冷,后调温暖,是记忆中的气味。
他们曾在这辆车的后座接吻、爱抚、说尽甜蜜的话,他那时候那么喜欢贺心宸。
一直喜欢到现在。
安嘉月慢慢握紧了拳头。
“你那晚跟丁馥……真的没发生什么?”
贺心宸直视着前方:“没有,她来找我复合,我不答应就要去投靠黄渝。她知道很多万纳内部消息,透露给商业对手会很麻烦。一开始我想跟她谈条件,可她纠缠不清,我只能撵走她。没有施暴,但确实下手重了些。这件事我澄清过,你关注我了,应该看见了吧。”
安嘉月点头,迟疑着说:“……我看见她从你房间出来。”
贺心宸微愣,很快想明白了前因后果,最终涩笑了声:“难怪。”
“黄渝说,你以前对她很好,后来玩腻了她,连她送上门都不要。”酒店的招牌已经映入眼帘,安嘉月指甲嵌入肉里,逼迫自己把所有介意的事问个明白,用着貌似满不在乎的语气,“那你现在对我好,是不是因为没玩够我?”
贺心宸没有立即回答,踩下了油门,加速回到酒店,干净利落地倒车入库,停稳后沉默许久,开口时声音很沉,仿佛极力压抑着情绪:“嘉月,我给你的好,从来没给过别人。为什么你连黄渝的话都相信,却不给我丝毫辩白的机会,直接判了我死刑呢?我一直在努力弥补我的错,可你这个问题,让我觉得我这五年的努力就像一个笑话。”
安嘉月没想到他会突然生气,脑子一懵,僵在位子上:“我没有,我……”
他没来得及解释,贺心宸已经推门下车了,他只好跟着下车,进了剧组下榻的酒店,心慌意乱地往前走,两个人上了电梯,并肩站着,都不说话。
安嘉月扫过面前镜子里的贺心宸,才发现他眼睛也是红的,刚刚在黑漆漆的车里隐藏得很好,根本没看出来。
贺心宸察觉了他的视线,垂下眼,生硬地说:“明早有戏,回去就休息。”
安嘉月突然就鼻子一酸。
生着气,还是会关心他,和以前一样。
无论是贺辰,还是贺心宸,在喜欢他这一点上,从来没变过。
电梯门“叮”地一声徐徐打开,贺心宸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安嘉月魂不守舍,亦步亦趋地跟着,直到房门口。
“别跟着我。”
“哦……”
“是你说的厌恶我。”贺心宸低声道,“如果没有原谅我、允许我追你的意思,就不要给我这种暧昧的信号,让我误会我还有希望,让我无法对你放手。”
安嘉月怔怔看着他的后背,不知道他是何种表情说出这句话的。
贺心宸按下门把手:“项链改天还给我吧,我会付双倍的钱,去买条你喜欢的。”
安嘉月急忙问:“你要来干嘛?转赠给谁吗?”
贺心宸推门而入,声音微哑而疲惫:“我还能给谁……那条项链背后刻了心,除了你,我还能把心给谁?”
门在眼前关上,男人消沉的背影即将消失——
“砰!”
安嘉月一掌拍开了门板,在贺心宸略显诧异的目光中,厚着脸皮挤进了房间。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进来,可如果不进来,他们俩好像就真的彻底结束了。
贺心宸没赶他走,但似乎也不想管他,走到床边,自顾自地脱衬衫。
安嘉月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脑子一抽,没话找话地问:“我手拍疼了……你有药膏吗?”
“这里没有。”贺心宸扔了衬衫,瞥向他的手,“没红,没事的。”
安嘉月顺势问:“上次的药膏……是你让薛振宇给我的吗?”
“是。”
“挺好用的……”
“嗯。”
空气尴尬。
安嘉月绞尽脑汁:“你有烟吗?我的抽完了。”
“我不抽烟,我讨厌烟味。”贺心宸在床沿坐下,双腿分开,姿态神色比他从容得多,更显得他慌乱,“你到底想说什么?”
安嘉月喉咙一梗,卡在心底的话终于倒了出来:“我就想问你……为什么五年都不来找我,现在才突然出现?”
“我不能来找你,我说过,我有我的苦衷。”
“什么苦衷?”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你已经那样斩钉截铁地拒绝我了,说出来无非是自我感动而已。我想在你面前保留最后的体面,不想让你对我的最后印象是可怜。”贺心宸看着他,微红的眼睛目光幽深,仿佛能穿透人的心思,“除非你答应跟我和好,那要我怎么摇尾乞怜都可以。”
安嘉月抿紧唇,感觉自己又要哭,在眼泪没出息地落下之前,在冲到嘴边的话语脱口而出之前,转过身去:“你想得美,我只是问你有没有烟而已,没有就算了,我去楼下买一包。”
“……”贺心宸似乎轻叹了一声,“没有烟,但有糖,要么?”
安嘉月回头:“啊,那来一颗吧。”正好他现在嘴里苦得发涩。
贺心宸直接从裤兜里掏出了一颗,起身走到他面前。
“你怎么会……随身带着糖?”
“想你的时候就会吃一颗。”贺心宸递给他,“每天都很想你,所以随身带着。”
安嘉月怔怔地伸手去接,贺心宸看了看那颗糖,再看看他,突然缩回手,撕了糖纸,把糖扔进了自己的嘴里。
安嘉月茫然:“不给我吗?”
“想为自己最后再争取一次。”贺心宸含着糖低头,晦暗的眼里翻滚着浓烈的情绪,“吃法还记得吗?”
他们俩靠得太近,安嘉月心神不宁地往后退,背贴在门上:“……不记得了。”
贺心宸紧追不舍:“要我教你吗?”
安嘉月扭头不答,呼吸慌了,手伸出去按房间门的把手。
贺心宸捉住了他的手,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扳正,俯低靠近,在即将触碰到他之前,停顿了一秒,观察他的反应。
安嘉月没有反应,只是呼吸更重。
贺心宸读懂了,很轻地笑了声:“那就教吧。”
紧接着,唇上一热。
安嘉月眼睛蓦地睁大,太久没感受过这份热度,他被烫得手指发抖,嘴唇轻颤,心脏没由来地一阵绞痛,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
贺心宸感觉到了脸上的湿意,短暂地分开,目光灼灼:“跟我和好,要多少糖都给你。”
我不爱吃糖,是以为你爱吃。安嘉月想说话,可嘴又被堵上了,心脏疼得更厉害,也哭得更厉害,手脚却像灌了铅似的,怎么也抬不起手推开贺心宸、怎么也迈不出一步离开贺心宸。
贺心宸发现了这一点,于是不再小心翼翼,舌尖一推,将糖送入他嘴里,搂他入怀,与他分享满腔甜意。
安嘉月嘴里还有残留的浓重酒气,将甜味染得浓郁悠长,自己也像酒劲儿重新上头了似的,头重脚轻,晕晕乎乎,仿佛快要飘起来,可实际上却是软绵绵地滑落下去。
贺心宸托起了他,往上一掂,稳稳抱在身前,舌头卷走了他嘴里的糖,抱他去床上,松手扔下,紧跟着压下,把糖再度送入他嘴里,双手捧住他的脸侧,揩去他眼角的泪,拇指轻轻揉他的泪痣,哄着“月月乖”。
安嘉月被揉得心脏从疼转为热,也觉得自己哭得太丢脸,渐渐止了泪,脑袋却更昏沉,不知何时双臂攀上了贺心宸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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