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心宸的目光闪动:“真的吗?”
“真的,那天发生太多事了。” 安嘉月一想起来就隐隐头痛,“所有负面情绪积压在一起,导致我当时很失控,逮着个人就发泄,你正好撞枪口上,所以对你说了特别伤人的话,抱歉。其实你没那么差劲,起码在我遇到过的男人里,绝对算不上差劲。”
贺心宸也短暂地陷入了难以忘怀的回忆,好一会儿才抽离出来:“那时的我确实混账。”
“算了,都过去了。”
“嗯。” 贺心宸又说,“但你这个回答让我很难办。身为导演,我希望你一会儿情绪不到位的时候,可以想象我们再次分手,但身为你的男友,我希望将分手二字彻底从你脑中剔除。”
安嘉月失笑:“那你到底要我怎样?”
贺心宸也没了办法:“先拍一条看看效果吧。”
打板声响。
池乐扑通!跪地,身上穿着睡衣,被烟尘熏得灰蒙蒙的肤色中透着灼烫的红,他喘息急促,呆呆仰头望着面前熊熊燃烧的房子,他看不见被消防员用水枪喷射过的地方都成了一片焦黑,几乎融入深幽的夜色。但他能闻到臭气熏天的焦味,他曾经美好温馨的家,如今成了一片废墟。
他无处可去,无人可依,无望可期。
火光映在他的漆黑的眼眸里,映不出任何情绪,唯有一片空洞的死寂与绝望。
慢慢地,他的眼眶变红,眼眸变湿,表情开始扭曲,直至崩溃。
——摄像机全程怼着安嘉月的正脸拍。
没有燃烧的房子,没有邻居奔走的场景,他面前只有一个火架——用于打光,以及一台冷冰冰无生气的摄像机,所有画面全靠自己想象。贺心宸坐在他跪朝的方向,他余光瞥见贺心宸没在看监视器,直接紧盯着他的表情。
薛振宇不知何时也来了,像个副导演似地看着监视器。
昨晚薛振宇的话突然划过脑海,安嘉月无法自抑地出神了一瞬。
这一瞬没能逃过贺心宸的眼睛,立即喊了停,提醒他要专心。
安嘉月点头,鞠躬对现场工作人员表示抱歉,接着重拍第二遍。这次顺利进行到了痛哭部分,然而总感觉差了点火候,他直觉自己哭得不够撕心裂肺,于是提高音量,掐着嗓子低吼出沙哑崩溃的哭声,逼迫自己去回忆那晚分手的场景来增强情绪:
他坐在手术室外,贺心宸找到了他,然后他们开始吵架……
[嘉月,你年纪小,喜欢一个人可以不顾一切,以他为全世界,可我不能。]
……
[那时候…… 有些苦衷。现在依旧有,等我解决了再告诉你。]
……
[处在这样一个责任大地位高的位置,很多事他身不由己。我不能说百分百,但我能说,他再喜欢你,也极有可能舍弃你。]
……
几句不同时空的话语穿梭交织,接连不断地反复浮现于脑海,怎么驱赶也赶不走。在某一瞬间,它们重叠在了一起。
安嘉月突然意识到,从过去到现在,状况其实从未改变,就像被困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土拨鼠之日,他依旧奋不顾身全心全意,而贺心宸依旧有所顾虑无可奈何。
想得太过投入,他忘了自己在演戏,怔怔出神,停止了哭泣。
这一条肯定不能用了,摄影师没等导演命令便停止了摄像,转头望向贺心宸询问意见。
贺心宸皱眉不解:“嘉月,怎么了?”
安嘉月还跪在地上,脸上满是泪痕,如梦初醒般望过来:“抱歉…… 走神了,再来一次。”
然而第三次,他又走神了。
并且整个人明显出戏,神态已经不是池乐的神态了,而是安嘉月本人。
贺心宸从导演位上起身,薛振宇跟着过去,在贺心宸伸手抱人之前拦住了他,低劝:“别冲动,你这样会传出风言风语,让剧组其他人怎么看他?电影还没拍完,少生事端。”
贺心宸顿了顿,转而搭上安嘉月的肩,扶他起来,问:“今天怎么了?不像平时的你。”
安嘉月哭得头昏脑胀,心乱如麻,用袖子擦去泪,声音疲惫:“我脑子里很乱,没法专心,今晚能不拍了吗?我想早点回酒店休息。”
贺心宸愣了愣。
薛振宇倒抽一口凉气,有丁馥的例子在先,他脑中警铃大作,预感自家大少爷要发火,急忙抢先劝道:“嘉月,别任性,这么多人候着你呢,何况心宸的时间多宝贵啊,你耽误一天,他就得再向公司请一天假,你知道这对公司的损失有多大吗?”
“可我真的找不回状态了,我很清楚,硬拍下去也只是浪费大家的时间和精力。” 安嘉月注视着沉默的贺心宸,坚持道,“抱歉,贺导,我能回去吗?”
摄影师、灯光师、导助、场务等统统停下了手里的活,不敢出声,彼此之间交换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 “完蛋” 两个字。片场有几个万纳的老员工,亲眼见识过当年丁馥不配合被换掉的场面,心道这些新人演员怎么一个比一个不知天高地厚,轻叹着摇了摇头。
薛振宇仍企图挽回局面,肃着脸呵斥:“嘉月,别乱说话,搞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
一只手挡在他嘴前,拦住了他后面的话。
“好,回去吧。” 贺心宸温声道,“泡个热水澡放松一下,先别睡,我一会儿回来跟你谈谈。”
安嘉月吸了吸鼻子,红通通的眼睛盯着他,有点儿难以置信。
贺心宸抬手,似乎想摸他脸,但半途变了方向,轻推自己的眼镜,转头面对目瞪口呆的众人,语调毫无起伏:“收工。”
第50章 《月光男孩》
觉得老贺会哄老婆的夸夸他,觉得不够还可以更甜的夸夸块好不好 |?ˇ?ˇ??) (《月光男孩》,男主在经受外界非议和内心挣扎后,最终找到真正自我的故事。
安嘉月走回酒店,按贺心宸说的,泡了个澡,头发没擦,站在阳台自然风干。
影视城附近人烟稀少,除了酒店区域之外,几乎看不见六层以上的房子,一到夜里,地上只剩零星灯火,天上却繁星闪烁,是市区见不到的美景。
他习惯性地伸进口袋摸烟,连个口袋都没摸到,只好抓了抓胳膊上刚被蚊子咬的包,走进房间,打开空调,关上了阳台门。
一个小时后,他躺在床上快睡着了,才听见敲门声。
门外的贺心宸也洗完了澡,没穿上衣,手里捏着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进门后随手搁在床头柜上,顺手抽了张纸巾,擦拭沾了水珠的眼镜,边擦边问:“为什么不去我房间?”
安嘉月原以为会等来一通严肃的批评,见他姿态随意,没有要训斥自己的意思,心中长吁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我想一个人静静,而且空调坏了这个理由已经用好几天了,每次小芸带着师傅来修都没问题,她肯定怀疑了。”
“她很机灵,第三次就没再找师傅了。”
“哦,可能对这种事习以为常了吧。”
贺心宸擦干了眼镜,银色镜腿光亮如新,重新架上了高挺的鼻梁,镜片折射的光在眼中投下温润的色泽。贺心宸回身低头,定定地看着他,自上而下的目光压下来:“嘉月,你在生什么气?”
安嘉月避开对视,轻推他:“我没生气,你回去吧,我休息一晚上就好。”
贺心宸纹丝不动:“你今晚确实有点任性了。”
安嘉月心里像被扎了下,抬头看他:“你也嫌我任性?难道我找不回状态还要硬着头皮演下去吗?那样只会浪费你的胶卷。”
贺心宸双手捧起他的脸:“状态不好,可以休息,但不让我帮你调整状态,就是任性。我没有嫌你,只是担心,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对自己的角色一向认真,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能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吗?”
贺心宸的语气太温和,安嘉月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处撒气:“我…… 我就是心里烦,但我不想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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