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怎么喝。”
安嘉月轻叹一声,略显惋惜:“本来想给您推荐一款酒,配鹅肝一定很棒,您不喝就算了……”
贺辰:“也不是完全不喝,哪一款?”
安嘉月翻开酒水单,细长白柔的手指一指:“这款ClosdeVougeot勃艮第顶级红葡萄酒不错,一般点黑松露和鹅肝的客人我都会推荐这款。”
贺辰嘴角浮现出一抹淡笑,似乎含着嘉许:“嗯,芭贝特的搭配,你很会推荐。”
安嘉月吃惊:“您连这都知道?”
“电影里看来的而已。”
“您看的电影真多啊……”遇到聊得来的朋友任谁都会高兴,他心中的某根弦像被轻轻拨了下,微微晃荡,由衷地对贺辰另眼相待了。
“这点我不否认。我很少遇到能与我在这方面聊得投机的朋友,没想到却与你……”贺辰不知为何停顿住,眉头短暂地蹙起一瞬,紧接着又平复了,像是想起什么不顺心的事,迫使自己别去想。
安嘉月还不想把他们俩的关系拉得太近,毕竟才第二次见面,他只知道贺辰的姓名,其他一无所知。他趁着这片刻的沉默,适时地转移了话题:“贺先生,那您要点这款酒吗?”
贺辰点头,目光回到酒水单上:“就这款吧。”
酒名的旁边没有标价,贺辰似乎也不在意价格,不过出于工作义务,安嘉月还是提醒了一句:
“葡萄酒年份不同、品质不同,价格也不同,我们店内的这款酒的价格从三四百到三四千不等,您想选什么价位的?”
说完,他又压低声音补充道:“一般服务生都会给客人推荐贵的,因为推销出去的酒水越贵,提成越多,月末考核拿到的奖金也越多。但我觉得,您既然不怎么喝酒,点最便宜的尝尝味道就行了。”
贺辰毫不犹豫:“点最贵的吧。”
安嘉月惊讶:“贺先生,万一您不喜欢……”
“没关系,就算我不喜欢,但我相信,美食和美酒能够使平凡的一餐变成一场恋爱。”贺辰抬头看向他。
这男人眉目实在英俊,越看越有味道,眉梢有意无意地轻轻一挑,像在等他接话,安嘉月心头猛地一跳,急忙作答:“嗯,我也很喜欢这句台词。”
贺辰仿佛后知后觉:“抱歉,引用得不太恰当,冒犯你了。”
安嘉月人生头一回听到别人对他说“冒犯”二字,心里泛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忍不住说:“贺先生,您人真好。”
贺辰微愣:“是么,倒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形容我……不说这些了,你能陪我喝一杯吗?”
“餐厅规定,服务生不能陪客人喝酒。”安嘉月见他眼中浮现出些许失落,莫名地有点于心不忍。于是弯下腰,稍稍凑近他,悄声说,“不过,这条规定仅限餐厅内……如果您喝不完,可以带回去,等我有空,我们再一起喝一杯?”
贺辰露出满意神色,也悄声回他,嗓音低沉悦耳:“好,等你有空。”
仿佛两个人定下了一个秘密约定。
安嘉月笑着后退,带着点好的菜单离开。头仍旧有点晕,不过心情好得出奇。
可能是因为这个月的业绩奖金,又非他莫属了。
作者有话说:
(《芭贝特之宴》,丹麦电影,上半部讲爱情,下半部讲法国美食。引用台词原句:美食和美酒能够使平凡的一餐变成一场恋爱。)
第6章 《当幸福来敲门》
贺辰确实不怎么喝酒,三千九一瓶的葡萄酒端过去,只倒了一小杯,抿了一小口,随后完全没再动,专心吃菜。
安嘉月在给别的客人服务的间隙朝那桌望了几眼,发现贺辰虽然话语不多,但洞察力很敏锐。
只要他一望过去,贺辰立刻能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冲他颔首示意。
似乎真的很关心他。
可他与贺辰,昨天才刚认识。
他不是什么傻白甜小男生,自作多情地以为自己遇到了真爱。
贺辰为人是不错,但也只是看中了他外表、想睡他而已,本质上和徐辉那些人没区别,谈不上多深情。否则也不会昨天还在为失恋伤心,今天就转变目标追求他了。
但比起徐辉,贺辰的示好并不会令人生厌,可能是因为意图表现得不露骨,进退有度,谈吐礼貌,给人感觉如沐春风。
况且贺辰有钱又大方,愿意给他花钱,为什么要拒绝?
半个小时后,贺辰吃完饭特意来跟他道别:“我先走了。”
“嗯,贺先生慢走,期待您下次光临。”安嘉月像平日一样说着客套话。
贺辰当真了:“下次可能要下周,我周末要工作。”
安嘉月忍住了笑,心道这男人有时候真是老实得可爱,嘴上体贴地回:“这么辛苦?没事,我周一到周五晚上都在,您随时可以喊我为您服务。”
“嗯,那下次见。”
送走贺辰,安嘉月又伺候了一桌,这桌客人是对情侣,没贺辰那么礼貌,完全把服务生当下人,呼来喝去,一会儿嫌茶水不够浓,一会儿嫌餐厅放的钢琴曲不好听。
服务行业时常遇到这样的客人,或者说这样才是常态,有时候越有钱越颐指气使,贺辰那样的算是相当另类了。
安嘉月点头哈腰地送走这桌情侣,方才积累的好心情全被败坏了,头晕加剧,实在撑不下去,思考了会儿,走到员工间,抽了个一次性纸杯,给自己倒了杯滚烫的热水,没喝,贴在额头,静静站了三五分钟,接着去大堂找孙婷婷:
“婷姐,我今天感冒了,不太舒服……”他气息放弱,用鼻腔发出浑浊沉闷的声音,眼皮仿佛重得掀不起来,半睁不睁的。
“哎哟!看着挺严重啊。”孙婷婷下一个动作却是看表,“今晚客人多,能坚持的话尽量坚持一下,现在八点,再过两三个小时就下班了。”
两三个小时也能叫“就下班了”?资本家剥削员工的时候真是什么鬼话都说得出来。
“我也想尽量坚持,所以来之前吃了药,但好像没效果,现在有点发烧,头很晕,怕在客人面前昏倒……”
孙婷婷一听到“客人”二字,果然立即高度紧张,伸手摸他额头,确实高于常温。她犹豫片刻,不敢冒险,万一真让客人看见服务生因病倒下,就成她的责任了。
“行,那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安嘉月这时却摇头了:“婷姐,我可以去后厨洗盘子,你别扣我工资行吗?”
孙婷婷笑了:“看在你这么敬业的份上,不扣了,也不用去后厨,回家好好休息,明天要是还不舒服,再跟我说,我看看能不能把你的班调给别人,以后再调回来,不算你请假。”
安嘉月开心道:“真的啊?谢谢婷姐!”
于是在其他服务生羡慕嫉妒的目光中,他提前下班了。
孙婷婷回头叉腰,借机教训:“看什么看?人家生病了还想着工作,你们呢?”
数九严冬,夜晚冰冷而冗长。
安嘉月裹上围巾和羽绒服,出了餐厅,往停放自行车的停车场走,边走边拨出个电话。
响了几声,那头传来一道略显疲惫的声音:“喂,嘉月啊。”
“爸,你今晚不施工啊?”
“吃晚饭呢,一会儿还得去。”他爸估计在板房里,外边工地的嘈杂声不是很明显。
“嗯,注意安全。”
他没法像别人家儿子一样说“别太辛苦”,他爸挣的就是辛苦钱。
自从十多年前他爸妈离婚,他的衣食住行就是靠他爸在工地搬砖造房供着的。前两年他爸当上了小包工头,能接到一些项目,生活稍有起色。
这份工作注定了他们父子俩聚少离多,一年能见面的日子加起来不超过两个月。
或许是出于不能常伴他左右的愧疚,无论他做什么事,他爸几乎都全力支持。就连当初成绩优异的他说要放弃高考参加艺考、报考学费昂贵的电影学院时,他爸也只是默默地抽了一晚上的烟,然后第二天,把存着一辈子钱的储蓄卡拿了出来,问:“爸这儿只有十几万,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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