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潮索性坐了起来。
苗嘉颜终于回了头, 在黑暗里眼睛亮晶晶的,还挺明显, 他眨着眼睛问陈潮:“怎么……好啊?”
陈潮也没经历过这种场面, 要不是因为苗嘉颜这几天躲他躲的,陈潮也不会一个冲动现在就说出来。现在苗嘉颜这样问他, 陈潮不知道话得怎么说才能不腻歪人。
苗嘉颜呼吸都轻轻的, 没有明白陈潮的意思, 也像是不敢明白。
他也坐了起来, 仰脸看着陈潮,声音更轻了:“你是……什么意思,潮哥?”
“在一起, 谈恋爱, ”陈潮低头看着他, 感觉每个字都烫嘴, “这种好。”
毫不夸张,苗嘉颜被陈潮几个词吓得整个人往后一仰, 脑子里所有神经像是都断了。他完全在状况之外,不明白陈潮为什么会说出这个,连这几个词的意思都不明白了。他甚至觉得这像陈潮开的一个玩笑, 调侃他们俩在这段时间里“反常”的密切联系。
苗嘉颜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 他看着陈潮的视线里甚至有一点点探寻和防备, 对他来说一切都太突然了。
陈潮看着他的反应, 也不知道得怎么办了。他也是第一次经历这个,也没有经验啊。
“你别那么害怕,”陈潮一时间愁得慌,“我怎么说什么都能吓着你。”
苗嘉颜也不吭声,只直愣愣地看着他,眼睛在夜色里水汪汪的,睁得溜溜圆。
俩人一直是一高一低地坐着,陈潮跟苗嘉颜说话得低头,这样真的挺别扭。陈潮脚腕又不能回弯,只能跟苗嘉颜说:“我下不去……你上来坐着?”
苗嘉颜倒是听话,沉默着坐了上来。
俩人终于变成了平视,这就舒服多了。
“我本来没想现在和你说这个,但你天天慌慌张张的……”两个人中间隔着差不多一米远,像两个学生一样坐着说话,陈潮说,“现在说都说了,也收不回来了。”
苗嘉颜坐那儿听着,看着听得挺认真,也不知道都听进去了没有。
“我没谈过恋爱,我也不知道得怎么谈,”听得出陈潮已经尽量让自己说话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可还是有一点不明显的拘谨,“我可能会做得不好……我是说刚开始的时候。”
苗嘉颜听得手心都凉了,大气都不敢喘。
“我哪儿做得不好你跟我说。”陈潮说这点只言片语已经费尽心思了,还是吭吭哧哧的。
苗嘉颜坐在一边,陈潮看他紧绷着的模样,不知道得怎么说才能让他放松,能想到的词刚才都说完了。
陈潮略带挫败地问:“我是不吓着你了?”
苗嘉颜第一时间摇头。
陈潮也说不出更多的了,于是空间再次安静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苗嘉颜才出声,试探着叫:“潮哥。”
陈潮看过来:“嗯?”
刚才陈潮那一句句的话就是在苗嘉颜本不清醒的脑子里持续地灌,这会儿苗嘉颜才回过神来,轻声问:“你……为什么这么说啊?”
陈潮说:“这有什么为什么。”
苗嘉颜隔了会儿又问:“是因为我……喜欢你吗?”
陈潮刚开始没明白,反应过来后看着苗嘉颜,反问:“因为你喜欢我我就说这些?”
苗嘉颜轻轻抠着床单布料,听见陈潮说:“非得听肉麻话。”
还不等苗嘉颜回神,陈潮几乎是有点凶地说:“因为我天天看着你心里就越来越不对劲儿,一天看不见你心难受,行不?”
苗嘉颜心跳错了一拍,陈潮话音落地那一秒钟,心脏像是被什么动物给吞掉了。
陈潮用凶巴巴的语气掩饰自己的紧张和不自在,苗嘉颜在旁边数自己的心跳。
这是陈潮人生中第一次表白,表白对象是自己从小认识的苗嘉颜。
然而这第一次表白最终却失败了。
陈潮后来碰了碰苗嘉颜的手,手指敲敲他手背,问:“跟我好吗?”
苗嘉颜把手抽回来,结结巴巴地说:“不、不行啊,潮哥。”
陈潮一口气吸进去好半天才吐出来,可也没强逼着他,过会儿说:“不行不行吧,是我欠考虑了。”
苗嘉颜声线哆哆嗦嗦的,听起来还是有点慌,却也听着难过:“我从来都没想过这些,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会说这个,但我觉得你现在……不清醒。”
陈潮刚要说话,苗嘉颜又说:“是我让你为难了吗?”
他抬手抹了下眼睛,轻声说:“潮哥,我真的只想这样。”
他一抹眼睛自然有心里难受的,陈潮一晚上豁出去地说了一堆,可最终什么也没成,搞砸了,这会儿看着苗嘉颜缩着肩膀说自己什么都不想要,这会儿心里让人掐着似的。
陈潮抬手在他头上弹了一下,不想折腾他了,说:“那就先这样,你别天天躲我就行了。”
苗嘉颜连连点头。
陈潮呼了口气,说:“睡觉吧。你还愿意在这儿睡不?我去楼下睡也行。”
苗嘉颜连忙说:“不用,潮哥。”
陈潮腿蹲不下去,也没法说让苗嘉颜睡床,俩人只得维持原状。
这注定是谁都睡不着觉的一宿,又都装着睡了。陈潮脚腕疼,却没翻几次身。苗嘉颜一整夜心脏都没恢复正常频率,始终跳得很快,天亮之前苗嘉颜心想,我是不是心脏出毛病了。
苗嘉颜答应了陈潮不再躲他,接下来的几天果然没再躲,每天都在陈潮眼皮底下。
这一宿让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了点微妙的变化,像是隔着一层都有点别扭,可无意中对视上的眼神又分明好像更近了,多了点若有似无的复杂意味。
陈潮确实是坦荡的,而且之后的几天也没逼苗嘉颜去思考这些,他都没再提过这事儿。那晚属实是冲动之下欠考虑了,苗嘉颜说了不行,陈潮没再勉强他。
陈潮走的前两天,丁文滔回来了。
他跟朋友去西藏玩儿了,回来仿佛晒成了一坨泥。陈潮现在不用在床上垫脚躺着了,丁文滔看着他就跟正常人一样,所以也没能笑话成。
但陈潮现在走路基本上得靠慢慢挪,走快了跛脚。丁文滔问他:“你以后还能不能打球了啊?”
陈潮说:“能吧。”
“你回学校了也好好养,没课你就躺着。”丁文滔说。
“嗯,”陈潮看了眼刚从外面进来的苗嘉颜,“我不躺着也不行,坐不住。”
“寻哥呢?”丁文滔问苗嘉颜。
苗嘉颜回答说:“我不知道啊。”
“你咋能不知道,”丁文滔还一门心思地觉得当初姜寻豁出被开除也要保着的那个小男生是苗嘉颜,“你老跟我欲盖弥彰。”
苗嘉颜脸上都写上问号了:“我们这两天没联系。”
丁文滔还转头跟陈潮说:“也不知道他俩瞒啥,都这些年了。”
陈潮伸手去桌上拿了盒抽纸,扔在丁文滔身上,说:“别说胡话。”
“什么胡话?”丁文滔接住抽纸,抽了一张,剩下的扔回去,“我早八百年就知道了。”
“你知道个屁。”陈潮在苗嘉颜身上扫了一圈,苗嘉颜看着他,眼神有点无辜。
陈潮伸手叫他:“过来坐。”
苗嘉颜于是过来坐在椅子上,挨着陈潮。
苗嘉颜虽然那晚理智地说了句“不、不行”,可这几天每天垂着视线眉眼温柔,看着很乖,又听话。
陈潮把水果盘子递给他,看他拿牙签扎菠萝吃。
“他早八百年就知道你们好了,”陈潮不带表情地问,“你俩好了?”
苗嘉颜赶紧说:“我可没有。”
“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丁文滔说。
“你可别在这儿瞎说八道了,”苗嘉颜看着丁文滔,又转头看看陈潮,摇头说,“我俩没好。”
“嗯,没好。”陈潮逗老实小孩儿说,“那你跟谁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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