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所学校很近,只隔了一条街,以岑柏言的脚程,二十分钟就能赶过来。
不,也许会更快。
“师兄,”萧一诺还是很好奇,半真半假地说,“你真喜欢那个叫岑柏言的啊?你对他这么费心,为了追他什么戏都演,你这样我可要吃醋了喔。”
宣兆左手撑着拐棍,往另一边跨了半步,并不想搭理萧一诺。
“你看看你看看,你连和我说句话都烦,”萧一诺撇嘴,“我要去当群演剧组还得给我管饭呢,我现在怎么着也是主要演员吧,你就给我这待遇?”
“给你全场免单一晚上,还不够么?”宣兆声音冷漠。
“师兄,我以前对冰山美人没兴趣,要早知道你这么有意思,”萧一诺嬉皮笑脸地凑近,一只手不规矩地揽上宣兆的腰,“我肯定对你死缠烂打啊,怎么可能俩星期不到就放弃了。”
宣兆并不习惯和旁人有身体接触,眉心轻拧:“松手。”
萧一诺反而更用力地扣住宣兆的腰,掌心略微施力,把宣兆整个拉到了自己怀里,宣兆眼底一沉,萧一诺垂头在他耳边“嘘”了一声,旁光瞥见一个大步奔来的高大身影,悄声说:“师兄,你的小男朋友来了。”
宣兆闻声垂眸。
从岑柏言的角度看过去,宣兆被萧一诺搂在怀里,侧脸在雨雾背后显得格外苍白。
他心头那股火“呼”地熊熊燃烧起来,独占欲在此刻汹涌着奔向顶点,他潜意识里已经把宣兆划归在了他的领域中,别人多看一下他都觉得是在觊觎他的宝物。
岑柏言压抑着身体里涌动着的愤怒和冲动,大步上前,一把拽住宣兆的手——
“柏言?”
宣兆看见是他,难以置信地低呼。
“很意外?”岑柏言嗓音沙哑,死死盯着面前消失了整整八天的人,凶狠地说,“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躲着我?还是说——”
他话音一顿,看向萧一诺,眼睛里是毫不遮掩的戾气:“这就是你找到的男朋友?”
萧一诺毫不畏惧地回视岑柏言,笑着说:“借你吉言了,我迟早要追到师兄。”
“别胡说。”宣兆呼了一口气,拄拐的手微微颤抖,表情和语气却还是一贯的沉静,淡淡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岑柏言恨死了他这副游刃有余又事不关己的样子,就好像一把钝刀在他胸膛里反复搓磨,已经把他磨得血肉模糊了,宣兆还要笑着问他怎么回事。
他眼也不错地盯着宣兆,想从他漆黑的瞳孔里看出些端倪——你不是喜欢我吗,你不是对我深陷不可自拔吗,我就站在你面前了啊。
然而,宣兆深潭一般的眼眸始终无波无澜,如同一汪死水。岑柏言眼里的温度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他近乎粗暴地拽过宣兆的手,抬脚就走。
“哎,”萧一诺抬臂拦下他,“你带我师兄去哪儿?”
“小诺,不关你的事。”宣兆低声说,“你回去。”
岑柏言心头火气更盛,小诺?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在关心小诺?
“关你屁事。”岑柏言冷眼看向萧一诺。
他眼窝比一般人更加深邃,眉骨挺拔,嘴唇薄削,面无表情的时候显得尤为冰冷锋利。
即便是萧一诺也因为这个眼神产生了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此刻的岑柏言就像是一只护食的猎豹,好像但凡他敢多看宣兆一眼,就要被豹子撕碎。
萧一诺心中微动,宣兆到底是怎么惹来这个人的?
宣兆适时抬眸,给了萧一诺一个警告的眼神,示意他适可而止。
萧一诺眉心轻轻一动,摊开双手,掌心向上:“行,我听师兄的。”
岑柏言拉着宣兆,大步流星地往大学城的方向走。
宣兆步伐不稳,拐棍跟不上岑柏言的速度,几乎是右腿拖着左腿前进,左膝盖骨因为如此暴力的对待,传来针扎铁烙般的疼痛感。
岑柏言一言不发,攥着宣兆胳膊的手背上青筋突起;宣兆也咬着牙一声不吭,两个人在用这种方式进行无声的对抗,好像谁先开口谁就败下阵来。
逼仄狭窄的巷子里坑坑洼洼,一脚踩下去就溅起一捧水花,宣兆的帆布鞋里早就湿透了,踉踉跄跄地被岑柏言拽着走。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那栋烂尾楼,在楼梯上留下四个湿漉漉的凌乱鞋印。
三楼的路灯没有人修,视线陷入黑暗后,其余感官就变得格外敏锐。
两个人急促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岑柏言低声说:“开门。”
宣兆背靠着墙,低着头喘息着,沉默不言。
“开门。”岑柏言又说了一遍,语气强硬。
宣兆嘴唇微微颤抖,半响才轻轻问道:“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岑柏言指尖深深陷进掌心,讥讽地问:“怎么?你真打算这辈子不见我?”
“是这么打算的。”宣兆缓缓抬起头,暗沉的楼道勾勒出他冰冷的剪影。
对门的男人把垃圾堆在了墙角,咸腥气味在鼻端久久不散,岑柏言咬着牙,由于过度吸烟而发炎的喉咙里涌起难以忍耐的血气。
无声地僵持了良久,宣兆紧绷的肩膀线条终于轻轻一松:“进来拿把伞吧。”
他拿出钥匙,转身去开门,还没有插入锁孔,金属钥匙坠地的清脆响音在楼道里荡出回声。
叮——叮——叮——
宣兆被岑柏言在身后一推,整个人撞上了房门,紧接着耳边传来粗重灼热的呼吸声,两只铁钳般有力的手臂从身后紧紧抱住了他,岑柏言随之覆了上来,将他牢牢拥进了怀里。
宣兆还来不及挣扎,岑柏言突然垂头咬住了他的耳垂——
是真的咬,岑柏言像是急于宣泄某种压抑的情绪,将宣兆冰凉的、沾着雨水的耳垂咬在嘴里。
宣兆低呼一声:“岑柏言你疯了!”
他反手要去推岑柏言,手掌却反而被岑柏言抓住了。
岑柏言从身后叼着他的耳垂,一只手强势地扣着宣兆的腰,另一只手五指穿过宣兆的指缝,把宣兆的手心结结实实地按在了门上。
宣兆完全被困在了岑柏言火热的胸膛和冰冷的门之间,他呼吸愈发急促,重重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柏言,你先松开我,我们好好谈谈。”
“谈什么?”岑柏言松开了宣兆的耳垂,嗓音低沉暗哑,“谈你要怎么赶我走,怎么不接我的电话不回我的消息,打算怎么这辈子都不再和我联系?”
宣兆浑身一颤,在禁锢中艰难地偏了偏头:“你先.先松开我。”
封闭的楼道里一丝天光也透不进来,两个人靠的这么近了,岑柏言才能看见宣兆现在是什么样子。
他乌黑的发丝沾着水汽,脸上毫无血色,只有耳廓那一圈是红的,耳垂更是红的仿佛要滴出血来,上面还残留着他浅浅的牙印。
“宣兆,你他妈少自以为是了,你以为你是谁?啊?”
岑柏言的身体往前一压,与此同时扣在宣兆腰间的手臂回拉,宣兆整个人都仿佛要陷进他的身体里一般,两个人严丝合缝地紧贴了在一起。
“你想对我一见钟情就一见钟情,想喜欢我就喜欢我,想把我赶走就把我赶走,”岑柏言的喉咙里像被揉进了一把粗粝的沙,由于过于激动而眼圈发红,“你以为你是谁?”
隔着衣料,宣兆能感受到岑柏言剧烈的心跳,他咬了咬毫无血色的下唇,无力地闭上双眼:“柏言,我不知道我喜欢你会让你这么难受,我很抱歉。”
“你已经有男朋友了,是谁?”岑柏言把宣兆摁在门上。
宣兆闭口不言。
“是那个叫卓非凡的师兄?还是你疼爱的小诺师弟?还是别的什么人?学校里的?酒吧里的?”岑柏言却不打算就此罢休,他几乎就要被汹涌热烈的情感压垮了,心火越旺就越是口不择言,“宣兆,你不是喜欢我吗,这么快就另有新欢了?你的喜欢到底值多少分量,还是就和那个日记本一样,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处理掉的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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