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瓶盖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拧开一道缝。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都笑了。
经过今天这一出,好像突然就成了朋友。
经过聊天才知道,两人对这座城市还都很陌生:
廖初是五月份搬过来的,而余渝更晚,七月下旬刚到,办理各种入职手续忙得不可开交,还没有机会交到什么朋友。
廖初忽然说:“你很勇敢。”
余渝一愣。
廖初没再说话。
当一个人能够平心静气地揭开自己的伤疤展示给别人看,就证明他已经与过去和解。
这实在是一种很了不起的力量。
虽已是初秋,但树上的枝叶依旧茂密,微风拂过,刷拉拉响成一片。
阳光透过枝丫间的缝隙漏下来,落到地上,变成明暗交错的光斑。
而此时,那些光斑和阴影也都随风摇曳,像一段旖旎的梦境。
廖初看了看腕表,快11点了。
“我请你吃饭。”他晃了晃手里的水,权做谢礼。
余渝笑道:“下次吧,等会儿还有事。”
廖初也不纠缠,只是点点头。
两人一起往停车场走去,再次颔首示意,各自开车离去。
出门,一个往东,一个往西。
两辆车分开的瞬间,廖初从后视镜往后看了眼,见那辆跟主人一样俏皮的灰色轿车汇入滚滚车流,忽然觉得很愉快。
副驾驶座上摆着一堆圆滚滚金灿灿的感情果,比蓝天白云间的太阳更璀璨更温暖。
挺不错的一天。
第35章 蛋黄酥
当天下午,廖记餐馆来了位意外的客人:
胡耀祖小朋友和他的爸爸,胡有才。
那会儿柳溪刚带着三个小朋友来餐馆吃下午茶,冷不丁有个陌生号码打到手机上。
对方自称是胡耀祖的爸爸,刚跟余老师聊过,已经知道事情始末,想亲自见面道个歉,问他在不在家。
廖初就明白之前余渝说的“有事”,是什么事了。
看吧,当幼师果然很忙,周末都不能休息。
柳溪就说自己跟另一位当事人的家长在一起,等会儿第三个小朋友的妈妈也要来,不如就在餐馆约见一次,省得麻烦。
然后胡家爷俩就来了。
爷俩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都是粗粗大大的模样,活像大小号。
只是如今当爹的中年发福,横向发展严重,啤酒肚都快把衬衣扣子撑开了。
他夹着个公文包,脖子和手指上都带着明晃晃的金货,皮带正前方也结结实实镶着一个巨大的H,生怕人家看不见似的。
“您就是写《星星》的柳作家呀,久仰久仰,幸会幸会!”胡有才眼睛一亮,热情洋溢地走上前来,抓住柳溪的双手用力要晃,一身肥膘也跟着抖,“我是个大老粗,最崇拜你们这些文化人了,太了不起了。”
柳溪难掩尴尬,“……幸会,您过奖了。”
他写的是《黑星》啊。
连书名都记错了,算哪门子久仰幸会?
而且……
他下意识看向廖初,这毕竟是在人家店里,冷落了主人可不好。
然而廖初对此无动于衷,甚至还想给胡有才点个赞。
他今天经历的尴尬和热闹实在太多了,直到现在,脑袋里还像有一百八十只鸭子开运动会。
吵得脑瓜子疼。
胡有才还在滔滔不绝地表达敬仰之情,柳溪已经快维持不住干笑。
他向廖初报以求助的目光。
后者接收到,然后……转身走了。
柳溪:“!!!”
友情是这么不堪一击的吗?
也不知过了多久,柳溪才勉强成功插话,“耀祖爸爸是吗?咱们坐下来说吧。”
胡有才很遗憾地看着对方抽回去的手,十分恋恋不舍:
文化人的手啊,后悔没多沾点文气!
柳溪就觉得后脊骨发凉。
廖初这才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在桌上放了个茶壶,没什么诚意地道:“喝茶。”
“我这次过来呢,主要是想给几位道个歉,确实是我们家孩子不对。”
说到这里,胡有才一把拽过儿子,按着他的后脑勺就往下压,“给两位叔叔和小朋友们说对不起。”
当众被这样对待,胡耀祖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又羞又臊,眼窝里渐渐泛起水光。
他似乎很怕爸爸,也不敢反抗,只小小声说:“对不起……”
廖初皱了皱眉头。
柳溪直接道:“之前已经道过歉了,孩子知道错就行了。”
果果在后面跟倩倩和佳茗对视:
胡爸爸好吓人呀!
廖初拿了几颗蛋黄酥出来,朝果果他们所在的方向一抬下巴,“去那边玩去吧。”
胡耀祖下意识看了看老爸,后者撵鸡似的摆摆手。
小朋友吸吸鼻子,磨磨蹭蹭走到果果他们身边,扭着手指问:“我能和你们一起玩吗?”
果果现在就特别同情他,“好呀,我们一起涂画本吧!”
胡耀祖立刻破涕为笑。
见廖初和柳溪真的不在意了,胡有才也松了口气。
他挠挠头,又狠狠干搓了下脸,“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我吃够了没文化的苦,一心想着,决不能让孩子再走我的老路……当年他妈怀他的时候,我们胎教用的都是古典名著!”
廖初心道,这都哪跟哪儿啊?
拔苗助长也没有这么着急的。
柳溪就说:“都是当家长的,您的心情我们也理解,只是这个事儿实在急不来。”
胡有才点头如啄米,“对对对,今天早上余老师找我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我已经带着这小子去把那几个兴趣班退了。”
以前不是没人劝过,可胡有才都听不进去。
但同样的话,余渝和柳溪说出来就不一样了。
这都是文化人啊!一个硕士毕业、博士在读,一个是鼎鼎有名的大作家,他们都这么说,那肯定是自己做错了呀。
柳溪很赞同地点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孩子还小嘛,学什么也不急在这一时,得慢慢来。”
胡有才就一副取经的模样,非常谦卑,“不知柳作家您和这位,这位……”
他有点尴尬:
光想着找文曲星蹭才气了,竟然忘了问这位怎么称呼了。
廖初淡淡道:“廖初。”
胡有才是典型的生意人,能屈能伸,当即一拍脑瓜子,“惭愧惭愧,您看看我这个记性,廖老板,您可千万别见怪。”
来之前,他倒是从余老师那里听说了几个家长的背景。
作家么,值得尊敬;
做外贸的么,可能跟自己有合作;
至于厨师……他走遍大江南北,见过的星级掌勺和米其林大厨多了去,一时半刻,还真没记住。
廖初也不在意。
只也懒得说话。
就听胡有才问:“我真是学习来的,两位给孩子报了什么班没有?”
悟性不够,我还不能照抄吗?
柳溪摸摸鼻子,语气有些复杂,“我女儿喜欢散打,只是年纪太小了,教练不收,得过几年。”
他跟太太做的都是艺术沾边的工作门类,天晓得女儿为什么基因突变……
整天在家“嘿嘿哈哈”“野马分葱”的,就挺愁人。
“这个多好啊,好极了!”胡有才玩儿命奉承道,“这个社会多危险呐,女孩子就得学点防身的本事。可惜我没有女儿,不然也让她学这个去!”
刚才冷落了廖初,这会儿胡有才就特意关注,“那廖厨?”
廖初道:“二胡。”
胡有才先是一愣,然后就眼睛一亮,如获至宝道:“这个好!高雅,咱们老祖宗的传统嘛,说出去也好听!这个好!”
对呀,现在学西洋乐器的都烂大街了,音乐考级培训上,十个里面九个都是考钢琴,张口闭口什么肖邦、莫扎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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