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师打着马虎眼,说:“人家是领导,既然这么决定了,就表示愿意担责了。其他的,我们也不用瞎操心了。”
“纸是包不住火的,他们想瞒,能瞒得了半年?”黄主任不以为然。
她意味深长地说:“说到底,要是上面硬着头皮护,谁也管不了嘛。以前章老师不也是?离了婚和小三结婚,不一样平平稳稳干到退休,孩子也出国留学了?”
欧书记在会议结尾时提到“个人情感”,这确实在陆偃的意料之外。他能这么敏锐地察觉到黄主任的情绪,说明他真的对职工的思想动态有清楚的观察和认识。
诚然,陆偃在这几天的经历不能夸张到用“大难不死”来形容,不过已经有了明确决定,意味着之后的工作都可以有序进行。
新的工作还是要找,过后当然还是递辞职信,不同的是立场从被动转回了原本的主动,咄咄逼人的胁迫感减轻了许多。
陆偃走到行政楼的后面,西沉的太阳把露天停车场照得格外刺眼,每一辆车的挡风玻璃上都落了一个灿烂的太阳。
随着汽车解锁的声音,他回头看见柏明勋从楼里走出来。后者在不远处看见他,对他笑了笑。
陆偃停下脚步等他。
“谢谢。”等柏明勋走到面前,陆偃说。
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说:“在中学校园,这种问题的确敏感很多,现在只是权宜之计,等这届高三毕业了,看看其他家长怎么说吧。兴许他们贵人多忘事,过了半年也忘记了,到时再根据情况给你安排教学任务。”
陆偃看得出来,柏明勋此时的轻松不仅是源于他的问题得到解决,也源于自己守住了信念。
忽然,柏明勋好奇地问:“你和黄老师有什么个人恩怨吗?她平时为人确实犀利干练,不过在会上这么针对你,我挺惊讶的。”
陆偃稍作犹豫,答说:“以前她给我和张校长做过媒。”
听罢,柏明勋诧异地瞪大眼睛。
陆偃无奈地笑了一笑。
“咳!”他尴尬地咳了一声,转而说,“不然你到时候转行政岗呗,连学生都不用带,做做管理和科研,也轻松。”
“谢谢。”陆偃很感谢柏明勋的好意,面对这份赤诚,他说,“现在这样安排,我觉得已经是眼下最好的。原本,没有被举报前,我就打算带完这届高三就辞职。”
“为什么?”他脱口而出。
陆偃腼腆地笑了一下,说:“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我不好让他跟着我躲躲藏藏地生活。”
他惊讶地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道:“这样……”
“计划带完这届高三,一来是对那些学生负责,二来是能有充裕的时间做准备。”陆偃说来惭愧,“当了十几年的老师,到了这年纪,要换份合适的工作不大容易。要是突然失业了,我还真不能马上想到接下来能去哪里。”
他点头表示理解,道:“也是。二十几岁的时候一穷二白,钱都在兜里揣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出什么事还真说不上谁开除谁。现在钱都变成不动产了,还拖家带口的,换做是我,要我主动放弃也不是不行,可突然要夺走,又是另一码事了。说真的,当老师太安逸了,基本都是毕业以后离开学校又直接回到校园里。现在政策又不让在外面办班,像这么安稳的工作难找。现在算是稳妥了,还有半年,工作你慢慢找呗。不过别耽误上课啊。”
“嗯。”陆偃点头。
柏明勋忽然挑眉,道:“我这领导当得还行吧?明知道你身在曹营心在汉,还让你先安稳干着。”
他闻之不由得笑了。
“哦,对了,假如换工作,你有没有兴趣继续当老师?”柏明勋停下脚步。
陆偃不解地看他。
“我刚刚突然想到的。”他耸了耸肩,“之前我不是在四职院当校长吗?现在还有些熟人。在中专当老师,也蛮稳定的,而且比高中轻松。家长嘛,说句实在话,真没有高中的学生家长难缠。”
从柏明勋略显赧然的笑容里,陆偃能分辨出他确实是忽然灵光一现。这灵光如同暗夜里的星火,出现得太突兀,以至于光亮足以刺伤眼睛。
陆偃听完惊愕,而这终究不是能信手就拾取的橄榄枝,所有重要的决定都需要经过酝酿。
“不急,你慢慢考虑吧。”柏明勋说完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走向了自己的车位。
第136章 春早-5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季子游原本以为陆偃被举报的事要么得僵持一段时间,要么得惨淡收场,没有想到居然能够在短短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里柳暗花明,他们甚至能够安心过周末,真是惊喜至极。
陆偃把晾晒在阳台的衣服收进屋里。
此时日光已经散去,余下一些天光照在阳台上,连季子游靠在门框旁的身影也有雾般的朦胧。陆偃经过他的身边时,恍然间有一种错觉:此时此刻,仿佛也是几十年后他们的模样。
“我也没有想到会这样,因为校长他们是星期二收到的消息。”陆偃坐在床边叠衣服,说。
季子游踱步走到卧室的门旁,继续靠在门框上,说:“听你说的,感觉那位校长好有魄力。他才来你们学校没多久吧?和其他领导、老师都不熟,倒是敢拍板。”
这会不会是一种立威呢?经季子游这么说,陆偃不由得想。
“嗯,他确实是年轻有为。”陆偃道。
季子游好奇道:“年轻有为?”
他点头,说:“才三十多岁。”
“啊……”季子游兴味地打量他,“他该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闻言,陆偃淡淡笑了一笑。
季子游不理解他的这个笑容,问:“怎么?”
陆偃想了想,回道:“老实说,我希望自己平常之所以受到帮助,是因为对方有纯粹的善意,而不是出于对‘同类’的互帮互助。假如永远是后者,我觉得多少有点可悲。”
他不禁感叹道:“陆老师也有天真的时候。”
陆偃腼腆地笑了。
看着他低头叠衣服,季子游问:“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也常愿意帮我。是出于纯粹的善意吗?”
“不是,”陆偃摇头,笑说,“是觊觎你的美貌。”
季子游听罢像是话被堵了一遭,瞪眼道:“我信你的鬼话。”
他笑得更轻松了,把衣服叠好以后,整整齐齐地放进衣柜里,该用衣架挂着的,则往衣柜里挂。
季子游拿出手机看外卖送到没有,见外卖员在距离他们家不到五百米的地方又拐弯去了别处,无奈地叹了口气。
“照你那么说,明年的工作也有着落了?”假如陆偃愿意去校长说的那所中专当老师,那他们就完全没有后顾之忧了。
陆偃打开挂烫机,打算把季子游制服上的皱褶熨平,想到工作的事,动作稍微迟缓了些。
他歪着头想了想,说:“现在还不知道。”
“你不想当老师了吗?”季子游问完,想起陆偃似乎从没有表现出很热爱这份工作的样子。
“继续当老师确实是很好,而且四职院是公办学校,如果有编制,肯定很稳定。不过,我是教语文的,四职院对口的专业是纺织和交通,我不知道在那里能胜任什么课程的教学。而且……”陆偃轻微地叹了一声,“欠的人情太重,以后不知道怎么还。”
季子游微微一怔,失笑道:“你刚才还说那是‘纯粹的善意’呢。”
他赧然一笑,转身开始烫季子游的制服,一边烫一边说:“前几天我像无头苍蝇一样乱串,在晚上找工作的时候,专门找过一些和出版社有关的工作。我上大学的时候,做的兼职是校对员,尤其是文言文的校对,还算挺挣钱的。不过,网上那些招聘信息,找的都是四十岁以下的人。现在科技发达了,很多工作都能由电脑软件来完成,连小说都能用软件代写,真要做文字工作怕是赚不到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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