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概也并不想让我懂,不想叫我明白。
这人自负至极,要直至死去才愿意将一切摊开。
他从来不说爱,可能是爱字太轻。
白色的雪花沾在秦烬发顶、眼睫和弧度完美的鼻尖上,一碰到皮肤就化了,倒是他头发上残留着星星点点白色的痕迹,随着雪越下越大而越积越多。
“再呆下去,你就会变成老爷爷了。”
我小声对他说。
秦烬看着我,幽深的眼里好似盛着许多难以名状的情绪,他低低地道:“你也是。”
他紧紧攥着我的手,骨节僵硬,好似一秒也不肯松开。
我动了动唇,忽然眼眶有些酸,却说不出话来,发不出声音。
因为喉咙哽咽住了。
……漫天大雪落了满身,也算是我们风霜同肩。
秦烬,你知道吗,我不想要你的遗产。
我只想与你白头啊。
良久之后,他轻声说:“……到我那儿坐坐吗。”
话语毫不掩饰,他必然知道,我已经猜到他就住在隔壁。
我目光动了动,突然想起来,今天是秦烬的生日。
他就生在这冬日最刺骨的天。
于是这样白茫茫的,似乎总象征着冰冷、离别、与衰亡的无情季节,又好像预示着另一重意味。
——是结束,也是开始。
第76章 恋爱超级差生
我多次回家路过这栋装潢漂亮却黑洞洞的别墅,这还是我第一次踏进这里。
进门的那一刻,走廊的灯光自动亮起。
大约是因为这么些年都没有人住没有人使用过的缘故,这栋别墅里里外外看起来都还很新,设计风格统一,以暖灰为主色调,其内的置物柜是定制嵌合式的,墙面和几座摆放着淡金边框的装饰画,餐厅内是一张纯黑色的木纹桌子,搭配深灰色软垫的餐椅,好像随时在等候客人到来。
外边的区域完全透着种深沉矜贵的味道。
唯独卧室,是完全柔软的乳白色,床铺上盖着蓬松如棉花糖的大被子,让人看一眼就很想扑过去,把自己整个人先到里面去,懒洋洋地打个滚。
秦烬带着我溜达了一圈,如同一个十分合格的主人,仔细耐心地朝我一一介绍。
我抬起眼,道:“这全部是你亲自设计的吧?”
秦烬点头:“是。”
毫不意外,这屋子可以说简直是我想象中秦烬的化身。
之前我夸这房子好看完全是出自内心的,应该说它的整个装潢风格根本就是踩在我的审美点上跳舞。
又也许在我没有清醒地意识到自己会喜欢什么样的人之前的时候,秦烬这个人本身,从内到外,其实都完全符合我的审美,即使那些存在于他身上,或许说不上好,甚至可以形容为缺点的东西。
秦烬沉声认真地说:“当时买这栋房子的时候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别人都不知道。”
我微微睁大眼,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本来想给我个惊喜……
后来呢?我还没来得及得知这个惊喜,在我什么都还不知道的时候……
在明白一切真相之后,我立刻联想到了另一重隐藏在他话里更深层的意思。
他出事以后手里明面上的财产和股份,包括原先我们曾经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房子就都被他家人以“监护人代管”的名义瓜分走了,这也是为什么我先前从来没怀疑过秦烬是否破产的原因。
可能当初他自己也没想到,阴差阳错,最后这栋房子反而误打误撞地保留了下来。
但这种让人难过的事,他总是从来不会说的。
从上到下兜了一圈,我望了望窗外,外面天色漆黑,雪却越下越大,院子里已经积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好像一条条洒出来扑在草坪上的糖粉一样。
果然,从客厅这扇落地窗看过去,对面就是我家。
秦烬弯进厨房,自然而然地拿出生鲜食材,开始做饭。
明明今天是秦烬自己过生日,他却什么都没准备,要不是我抢先想起来,秦烬大概提都根本不打算跟我提起。
我走过去,拦下了他,道:“今天,我来吧。”
我以为秦烬会露出感动或者受宠若惊的神情,事实上完全是我想多了,他听我说完这句话之后满脸怀疑,反而紧紧握着菜刀不肯放手。
我眨了眨眼。
秦烬用十分不信任的口吻问:“……你来做,你会么?咱俩今晚能吃上饭?”
我:“……”
他好意思说我。
他刚来我家那会儿做出来的东西也不是人吃的,要不是我给面子,在他厨艺成长的道路上时刻“鼓励”,耐心陪同,哪还有他现在来嘲讽我的事儿。
难以反驳,我叹了口气,说:“那我去买个蛋糕吧。”
我瞅他:“过生日,怎么能没有蛋糕呢?”
秦烬完完全全地愣了一下,我确定他自己是真的都不记得了。
还得我帮他记着日期,真是的。
真要说起来,这还是他住院后我拿到一些登记卡之类的资料之后才知道的,我们过去在一起这么多年,日子竟都过得糊里糊涂的,互相都从来没有想起庆祝过。
如果恋爱技能能够打分,我俩绝对是最倒数的差生那一类,两个超级差生还混在了一起,实在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他说:“那等等,我陪你一起去。”
寻了好几条街,才好不容易找到家还在营业中的面包店。
各种花花绿绿的奶油蛋糕摆在柜台的玻璃橱窗内,每个看起来都做得很俗很难看,而且充满了不健康的反式脂肪酸,平时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多抛一个眼神给这种食物的。
然而不想顶着大风饿着肚子再跑下一家店,矮子里拔高个,我挑了个芒果涂层的香草慕斯,叫店员用巧克力酱写上生日快乐四个大字。
为了某些奇奇怪怪的民间仪式感而已。
我捧着个巨型的方形纸盒子,小心翼翼地端着它往回走,生怕不小心一抖就把奶油刮花了,秦烬表示要帮我拿,我也拒绝了。
他看起来有些郁闷,因为我两只手都用来捧着蛋糕,就没法牵手了。
到家,刚炖好的红焖土豆鸡还热腾腾的,秦烬去盛饭,我把蛋糕搁在餐桌最中央。
秦烬上来就把魔爪伸向了那只圆溜溜黄灿灿的大蛋糕,虽然面上看着不感兴趣,但他的举止动作早已诚实地出卖了他。
我用筷子打了下他的手:“不可以,要吃完饭才可以吃。”
秦烬收回手,那张冷脸上闪过一丝茫然。
我解释道:“一会儿要先点蜡烛许愿的,否则这蛋糕先被啃了像什么样子?”
秦烬轻声说:“除了你,没人会给我过生日。”
我心间酸苦,脸上却笑了下:“没事,我也很少过,咱俩正好凑着了。”
应该说在我爸妈离婚后就没怎么过过了,有阵子我家经济拮据,我妈早晚班轮流倒,经常没工夫顾及我,更不要说特意买这种贵价又不怎么好吃的甜食了。
于是每年我对自己合掌许愿,愿望总是那唯一一个。
希望明年能更好。
然而偶尔也会觉得有点点委屈,生出些矫情的顾影自怜的念头,会想,为什么别人都有的,我却没有。
可实际上人间从没有公平这一说,我们永远只能咽下酸楚,接受遗憾。
甚至到后来,不仅是我,谁又没羡慕过秦烬自小含着金汤勺出生,一来到这世上就站在了常人一辈子不论如何奋斗都难以企及的高度,睥睨众生。
然而真正透过这光鲜亮丽的名利外壳又能看到多少,连我都是到了今日从得以从他人口中窥见一隅。
秦烬有那样毫无人性的生父,甚至从小到大周围对他抱有纯粹善意的亲属家人都根本没有,一切都是算计、利益。
没用了就毫不留情地丢掉,除了听从命令,服从管教就不可以有别的思想,就好像一张华丽完美的招牌,一个被无形的丝线捆绑束缚的人偶,只要脱离一点点掌控就会被用残暴甚至癫狂的方式抹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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