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夫夫(123)

　　“我觉得这应该是干涉我的婚姻自由了……”夏叔冷不丁地说了一句，把所有人都逗笑了。

　　#

　　三周之后，村上和夏家兄弟谈妥了最后三分之一土地的问题，并且村上开启了文化小广场的设计征集，有七八家设计公司来参选。

　　村委公众号还出了一期推文号召大家投票选方案。

　　兰驰阳刷到这条推文的时候，奶奶和夏叔正在婚纱店试婚纱。

　　奶奶选了一身火红的秀禾服，夏叔拒绝长袍马褂瓜皮帽，坚持要穿中山装，手机里翻出《开国大典》油画用来指定款式。

　　谢燎原正抱着电脑在小桌对面加班，敲一会儿字，伸手拿旁边装水的马克杯喝一口，发现没有了之后，自然换手，端走了兰驰阳的那杯……

　　兰驰阳既看见了臭美得不行的奶奶请帮忙试衣的妹子给自己拍照片，又看见了被《开国大典》吓蒙了的设计师，还看见了自己的那个马克杯已然被某人喝得见了底……

　　本想招呼他们一起来选一选哪个好的兰驰阳，笑着放弃了，不惊动他们，自己投给了一个最中国风的设计，然后端起马克杯两个去续水。

　　眼见着水流流进杯子里，兰驰阳恍惚间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候，蝉鸣悠长的午后，夏风送来荷花的清香。

　　奶奶抱着胖乎乎的大菊花在摇椅上午睡，大菊花呼噜呼噜，抖抖耳朵，甩甩尾巴。

　　爷爷拿着兰驰阳画得稚气的麻雀枇杷图纸扇给奶奶扇凉，一会儿又过来看看兰驰阳写着的暑假作业，写错了的指一指，写丑了的擦一擦……

　　兰驰阳不喜欢爷爷给他擦掉叫重写，皱着眉头还要跺脚，只要他抗议的声音大一点，爷爷就会食指放到嘴上让他小声，还要指着奶奶低声说：乖，你奶奶累了睡会儿，别闹醒她……

　　兰驰阳总觉得这样的时光还长，还没有等到他学会珍惜，这样的时光就一去不复返了。

　　很多时候，兰驰阳想：奶奶不是亲奶奶也没关系，她是待自己最好的人。反正生来没有亲爹妈，亲爷爷也没有了，只剩下半路来的亲奶奶，自己一定要待她比她待自己还要好上许多许多……

　　总是这样想着，却长大得浑浑噩噩、跌跌撞撞，不但没有待她好，还叫她操心许多。

　　今日今时，她欢喜地试着嫁衣，初恋老头儿老实地守在身旁，自己带着她也喜欢的‘孙儿媳妇’陪着她……

　　波纹碰到马克杯壁就消失了，在水杯中兰驰阳看见了婚纱店里的漂亮灯光，也看见了面露微笑的自己。

　　兰驰阳厚脸皮地想：曾经这样的时光消失了，现在……这样的时光回来了。

 

第95章

　　“家有喜事, 歇业三天。”

　　标准的黑体字横着打印在A4纸上，小维捏着它到接诊处的玻璃墙壁上贴。贴好了，拿着一包药交给病人的美玲说, “你忘记写日期了……”

　　“哦……我用笔添一个。”小维说完往接诊台里头找笔，翻了一只旧的不能再旧的红色马克笔, 在纸上写了一个一月二十一日到二十三日。

　　有相熟的本村病人说：“请柬上写得是二十二号办礼, 怎么兰医生还要给自己扩大一下假期啊？”

　　诊室里刚好看完一个病人的兰驰阳从大窗户探出半个身子，笑着说：“宋五婶儿，我可是管事儿的，头一天铁定忙死，那办完了您不让我缓缓啊……万一昏头涨脑写错方子怎么办？”

　　“哟, 阳阳管事儿了, 兰嬢福气好啊！”宋五婶抱着自家小孙女儿说：“你也快点儿长大管事儿, 奶奶就轻松了。”

　　小丫头吸一吸鼻涕，摇头说：“不长大，长大不让看动画片……”

　　这一说把候诊的人都逗笑了，兰驰阳撑着窗框笑说：“小熙把你们大人的手段看得透透的，真是有见地，待会儿叔叔给你开甜药药啊……”

　　说完这几句打趣儿话, 兰驰阳回去继续看病人，新进来的人兰驰阳认识，是五姐，笑着招手请她坐下。

　　今天五姐没有穿工装戴安全帽, 是平时的打扮。她这平时的打扮也够男性的, 黑色的羽绒外套搭着灰毛衣, 牛仔裤颜色也深，加上她那寸头, 从背后看过去，活脱脱一个小伙子的背影。

　　“你们工地上还没放假？”

　　“明天就回老家了。”五姐把刚才兰驰阳和外面宋五婶的话听了一耳朵，这时候看着兰驰阳说：“恭喜结婚兰医生。”

　　挂了一半的听诊器被兰驰阳笑着取下来，抬手指着自己说：“你以为我结婚？”

　　五姐点点头。

　　“没有，我嫁奶奶……”兰驰阳哈哈一笑，把人家五姐给笑傻了。

　　这又才挂上听诊器，招招手叫五姐坐下，听诊结束后，兰驰阳说：“我这十七八岁正年轻的时候，结什么婚啊……你这病拖不得了，但是这儿又要回老家过年，我想你打的主意还是再拖一拖是不是？”

　　因为兰驰阳的逗趣话，笑容还没有下去的五姐，听了他后面的话笑得更厉害了，给他比划了一个大拇指。

　　“安了避孕环是有时效的，很多人不知道，一安就是好几年上十年的，长进了肉里，造成身体上的伤害，只有做手术才能取下来。”兰驰阳瞧见五姐脸上的笑了，他话风一转，突然认真又沉重起来，“拖了这么些年了，再拖一拖也行，但是不能无期限拖下去……无论如何，明年要把这事儿办了。就算工地多忙翻天或者说不再到这边来了，不管是去哪儿，都请到正规公立医院把这个取环的手术做了。”

　　兰医生说话的时候脸绷着其实还是挺震慑人的，五姐没敢说话，又点点头。

　　这边正看诊着，那边突然抱进来一个小娃娃，满脸满身都是血。

　　兰驰阳和五姐反应都快，一下子站起来往诊室外边去……

　　抱着娃娃的是个半大的十几岁小姑娘，一进门手上就没力气了，刚喊了一声：“兰叔叔我弟弟磕着头了……”手上一软，眼看着小娃娃就要跌下去。

　　五姐在兰驰阳前头，反应快，顶上去双手接住娃娃，和她同时伸手的还有旁的病患和美玲。因为五姐身子重心压得低，小娃娃几乎整个落到了她的双手上。

　　眼见着他们接到了娃娃，兰驰阳说了一句“抱过来”，一步没停直接往处置室走。

　　其他人松手，五姐应了，抱起来刚走了五六步，五姐身子一歪也倒下去。周围一阵惊呼，亏她把娃娃抱得紧，她的身子垫着，娃娃没事儿。

　　兰驰阳回头一看这阵仗，笑着喊人，“美玲你抱娃娃进去，小维，这有个晕血的，你来处理一下……”

　　#

　　祥瑞临家的第三代老板李一飞是兰驰阳从小学到初中的同学，这时候抱着小闺女和谢燎原一起从自家店面里头出来。

　　装好金饰的销售妹子走上来，把三个大红缎面盒子装好，送到谢燎原面前。提起盒子，谢燎原客气说：“谢谢李老板。”

　　李一飞一脸的受不了，“别这样，你还是叫我飞机吧……我跟兰驰阳从小玩到大的，你这么客气，我怎么心里有点儿慌呢……”

　　临过来的时候，兰驰阳给李一飞打了电话，一口一个奸商，换一口又叫飞机，叫得可是熟稔。这时候李老板要求改换称呼，谢燎原最先想到就是这个。

　　“我叫你名字……”这俩称呼谢燎原都对甲方李老板喊不出口，“那谢谢了，李一飞。”

　　“行行行，只要不喊李老板，怎么都行。茜茜，给谢叔叔再见……”李一飞举起小闺女儿的手。

　　“谢叔叔再见……”小妞妞奶声奶气说完了，又想了想，嘟起嘴儿送了一个飞吻，说：“给阳阳干爹……”

　　哈哈哈，这要怎么带回去？！

　　#

　　头上上缝了一针的小娃娃被赶来的妈妈带着正打破伤风针，乐于助人却又晕血的好人五姐拿了好几天的药正跟兰驰阳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