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叶烟充耳不闻,开门下车,弯腰说:“别等我了。”
说罢,往回走去。
文瑞平从后视镜里看他,只见他脚步愈加地快,竟还跑起来了,西装外套在夜幕中飞舞。
“跑那么快干嘛?”文瑞平担忧,“小心拉在裤子里……”
五分钟后,文叶烟又回到了饭店门口,四处找寻,可到处都没有沈琏的身影。
他觉得自己可笑,说不认识的是他,现在拼命找人的也是他。
去他娘的听话,去他娘的压力,他就要见沈琏!
他走了?去哪儿了?难道又是我的幻觉?
文叶烟心急如焚,门童上前礼貌询问:“请问需要帮忙吗?”
“有没有看到一个人?金色头发的,身高大概……”
他太久没见到沈琏,匆匆一眼,竟无法形容出沈琏的形貌。
“您说的是白色上衣,金色头发,托着行李箱的男生吧?”门童说,“他早上就在这里等了,应该是要找您。”
他等了我一整天……文叶烟眼前一黑,我都干了什么?
“刚才已经走了,就在您走后不久,朝那边走去的。”门童指了个方向。
“谢谢。”文叶烟声音飘忽,往那个方向走去,一路找寻,沈琏的突然出现给他带来了太大的冲击,种种问题喷井似的冲出来——他会去哪儿?他认路吗?走丢了怎么办?……
此时正值盛夏,文叶烟西装革履一身看起来俊美无俦,但闷热异常,他一心想着沈琏,竟没了感觉,心焦內署相互折磨,他突然天旋地转,踉跄扶住了墙才勉强没有倒地。
忽然,他的脸颊被冰了一下。
文叶烟转过头,眼前从模糊再凝聚成清晰,淡金色头发的沈琏拿着一袋冰淇淋,面无表情,但是眼眶发红。
他哭过了。
文叶烟嘴巴张了张,声音全堵在了胸腔里,把他的内脏冲撞得生疼。
“吃吗?”沈琏问。
于是一分钟后,两人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一个人吃冰棍,一个人吃饭团。
文叶烟脱去了外套,夜风透过汗湿的衬衫吹到他身上,十分凉爽。大概每隔两秒,他的余光就会瞥一眼沈琏。
沈琏安静而专心地吃着他的饭团,吃完饭团,又喝起他的旺仔牛奶。
还是那么喜欢喝这个。
可单从这些行为,文叶烟猜不准沈琏的心情,他在生气吗?被推开时他的表情那么受伤。无论如何,自己都得主动解释。
“我……”
“嘶——”沈琏的牛奶喝完了,盒子被他吸得一缩。
然后他扭头看着文叶烟。
文叶烟双手搁在腿上,紧张乖巧地等他发落。
“你,”沈琏说,“失忆了吗?”
文叶烟语噎,而后果断摇头。
沈琏指着自己,“我是谁?”
“你是沈琏,我知道的,刚才是因为……”
沈琏面无表情:“请问你是?”
文叶烟:“……”
沈琏:“请问你是?”
文叶烟小声说:“我、我可以解释……算了,解释再多都是我的错,你随便打骂我吧。”
最好能多骂几句。他在心里说。
沈琏把头转回去,不说话了。
文叶烟的手悄悄往他那儿挪,再挪一点,碰到了,没有反应,握住。
沈琏的眼珠往下瞥了一下。
“是真的啊……”文叶烟说,“沈琏,你真的在我身边。”
沈琏很轻地哼了一下,“请问你是?”
文叶烟笑了起来,歪过去把沈琏整个抱住,“我错了,我错了,祖宗,乖宝,乖乖,小沈琏儿,我的小沈琏儿啊……”
“你好热……”
接下来沈琏要去大学附近的酒店,文叶烟这才知道他考上了帝都的大学。
“我以为你会选择洵海的学校。”文叶烟惊喜地说,“这么说你会一直在这里?你怎么那么棒?真是爸爸的好乖乖,太好了……”
“你还乱叫。”沈琏责备道,“我已经长很高了,和以前不一样。”
是的,沈琏变了很多,不仅是头发的颜色,他的身高比去年文叶烟最后一次看见他足足高了半个头,目测一七三到一七五之间,五官也张开了,仍旧是小巧的脸,眉目却更加清晰秀气,淡金色的头发如梦如幻,简直像夜晚的小精灵。
可文叶烟看着他时的心跳,却和当初最喜欢他的时候一模一样。
沈琏没有订酒店的经验,订的一家价格便宜但环境非常一般的普通快捷酒店,文叶烟一看酒店前台,就立刻让沈琏退房,重新预定了一家最近的五星级酒店。
巧的是,这家酒店正好和当初他们初临洵海市时住的是同一个家酒店品牌,内部装潢布置如出一辙,让他们都有种微妙的时光回溯的错觉。
然而再看彼此,都变了模样。
“这地方很眼熟呢。”文叶烟先起了话头。
沈琏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放在以前,文叶烟最懂得怎么接住他,可现在,他们之间横亘着九个月没有彼此的时光,不可能对此熟视无睹。
“你……过得还好吧?”文叶烟生涩地说。他明明是个面对陌生人都能立刻讨对方欢心的人,可对着沈琏,他不由忐忑拘谨。
沈琏说:“认识了很多新朋友,大家都是好人,帮我复习,最后提高了很多分。吃得也很好,去奶茶店打工的时候每天都可以喝到免费奶茶,隔壁美发店的哥哥说我很好玩,帮我染头发也没收钱。”
“那就好。”文叶烟闷闷地说,这是他期望中的沈琏的生活,可这些都与他无关,果然啊,有没有他都无所谓。
“你觉得这是好吗?”沈琏对着文叶烟说。
文叶烟低着头,万众瞩目下闪闪发亮的文少爷,此时像个电量不足的灯泡。
“好是好。”沈琏自顾自说,“但是你不在,又没那么好。”
“什……”文叶烟抬起头,错愕地看着他。
“你很惊讶?我特地提早那么久,坐飞机来见你的。”沈琏说,“等了你好久,终于看到你,你居然问我是谁,真过分。”
“对不起,我、我旁边,我……”文叶烟语无伦次起来。
“噗,骗你的,我没有生气。”沈琏眼睛弯弯,笑起来,“我知道旁边是你爸爸,你要,嗯,顾忌他。”
“你怎么会知道……”
“姥姥说的,那时候你会走,是你爸爸叫你回去的。后来我想你回去也好,毕竟你爸爸也会很想你的。”沈琏喋喋不休地说,“但是你也可以给我打电话啊,电话也不打,干嘛啊?你不想理我吗?”
下一刻,他又被抱进文叶烟的怀抱,爱洁的文叶烟汗味不难闻,和香水混合在一起,成为一种迷人的荷尔蒙的味道。
沈琏的眼睛眨了眨,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被抱起来,双腿分开坐在文叶烟的大腿上,他们像契合的榫卯般紧紧搂抱,这是他们曾经最爱的拥抱姿势。
“喂。”沈琏说,“我都变重了。”
“刚刚好。”文叶烟叹息着说,“沈琏,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沈琏:“当然不知道,你都不给我打电话……”
“我是混蛋啊,我想把你戒掉,今天是第二百七十八天,可我还是像第一天那样……”
“什么戒掉啊?我是烟吗?是酒吗?”沈琏说。
“比那些东西要厉害一千万倍。”
“哦。”沈琏说,心里不免得意,我厉害那么多哦?
两人就这么抱着,说一些不着边际的闲话,沈琏问他自己的头发好不好看,还以为他没认出来自己。
文叶烟说特别好看,就算他爆炸头,剃光头都认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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