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以前那样耀眼了。
他心里着急,拼命努力,可是状态差就是状态差。
一直到这里,他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也还算是安稳平常。
在日复一日的父母否定中,不自觉地加深坚持自己是个gay的想法,尽管他还没有喜欢过身边的某个男人。
然后,在一个雨天。
陆词记得是雨天。
那天他回家时刚下过一场雨,路上湿哒哒的,一个个小水洼像是形状各异的镜子,倒映出他的身影。
他喜欢雨后清新的空气,雨水味、青草味还有淡淡的泥土味,路上也很安静。
裤脚淋湿了,他去浴室把弄脏的裤子换下来,刚把裤子放进脏衣篓,发现脏衣篓里有一件应该是爸爸的裤子,口袋露出一角纸片。
陆词想,要是直接放进洗衣机里的话,会把洗衣机里搅得全是纸片的碎屑吧。
所以他好心地把这张小纸片掏出来。
一看,是一张医院的挂号单。
妇产科。
病人名是妈妈。
聪敏如他,一瞬间就想到了很多可能性。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
回过神以后,趁父母不在家,他在家里翻找起来,终于,在妈妈的梳妆台抽屉里找到了孕检报告。
在这个时刻,他失去很久的情绪一口气都回到了他的身上,如泄洪般爆发出来。
他哭了起来。
他会有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这原本应该是个令他开心的事,他一直觉得寂寞,一直想要有个兄弟姐妹。
13岁的陆词在哭过以后,想了很多,他认为自己应该装作不知情,继续维持表面和平,这样才算是理智体面。
可他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呢。
一见到爸妈他就有些绷不住。
晚饭时,他还是脑子一热,冷不防地问:“妈妈,我知道你去了妇产科看病,你是要给我添个弟弟妹妹了吗?”
妈妈僵了一下,说:“唉……这是个意外,小宝,我觉得既然怀了,那就生下来嘛,总不好打掉。”
爸爸说:“以后你就是哥哥了,要有做老大的责任感,照顾弟弟妹妹,知道吗?”
陆词做了什么呢?
歇斯底里地反对吗?
没有。
他只是微微笑了下,说:“嗯,好的。”
过了些日子。
有天半夜睡不着,他在父母的卧室外听见他俩讨论:
“他成绩那么差我有什么办法?”
“也不算太差吧。”
“等小的生了我更没空管他。”
“唉。”
“反正都这样了,不如把他送你老家去让老太婆教,已经被她教成这样子了,打也不行,骂也不行。”
“以后小的我们一定要带在自己的身边养,我不会让我妈插手了。”
“我嫁进来的时候她就不喜欢我,你说她是不是跟我有仇,故意要跟我对着干吗?”
陆词没听下去。
他不介意去奶奶的身边上学,甚至是有些期待的,他喜欢奶奶,估计在奶奶身边读高中一定可以自由与快活。
但不能是像个垃圾给扔过去。
在这一瞬间。
他觉得自己是个孤儿,父母双全的孤儿。
中考前一个月。
父母与他商量读什么高中的事情,好声好气地建议他不如去奶奶那里上高中,已经跟奶奶通过气了,没有意见。
陆词却说:“我想读省一高。”
爸爸说:“那你再拼一把,要是考得上就让你读。”
他不想待在父母的身边,不过他想去更好的高中,然后住宿,获得自由。
陆词憋着一股气,疯了一样地念书,他的成绩又拉了上来,决心在中考前的最后一次模拟考给爸妈点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道自己不是个废物。
但是,大抵是那段时间他格外倒霉,考试当天他发起低烧,回家以后吃点药,睡了一晚上就好了。父母甚至没发现他今天睡很久是生病了。
他带病考试自然是不如平常,不光没进步,还退了一截。
陆词本人大受打击。
爸爸看到他的成绩单以后还说:“我就说吧,你还想考一高,你现在这个成绩怎么考?我看你每天学到半夜,都会做样子吗?没有效率就是白学。”
当天晚上。
他睡不着,起床,割腕自杀。
所幸被发现得早,送到医院,抢救及时。
在医院住了几天就被放回来了。
死过一次以后他反而想开了。
高高兴兴地回老家读了一个普通许多的高中,除了遇见几个傻逼,还算安稳地度过了高中三年。
渐渐长大以后,小时候做过的蠢事就好像是一场离奇的梦。
他可以当成看笑话一样地去评价,评价自己曾经有多愚蠢,只知道做一些伤害自己的无用功。
陆词一向不期待有个人来拯救自己。
奶奶教过他,求人不如求己。
他打算自己带自己走。
即使跟汤铮在一起很快乐,他也没想过要求汤铮做什么。
他们都是世上的平凡人,哪里有那么多波澜壮阔的剧情?
陆词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地走到窗户边上,拉开窗帘,果然,真的看见有个傻大个站在栅栏旁。
汤铮还双手抓着栅栏,把他的脸贴上来,一下子就发现了他,对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陆词也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对他挥挥手。
所以,陆词完全没有设想过,汤铮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家门口,说要带他走。
忽然之间,他非常非常非常地渴望能得到汤铮的一个拥抱,一个有力的、温暖的拥抱。
陆词给汤铮发消息:【好,我跟你走。】
【你等等我,我整理行李箱。】
陆词转身赶紧开始整理东西,他对着打开放在地上的行李箱嘀咕:“早知道就不开得那么快了,那拎上就直接可以走人。”
整理了没一会儿。
“噔噔”的敲门声响起。
陆词没直接开门,而是没好气地问:“谁啊?”
一个奶声奶气的童音在外面响起:“哥哥,是我。”
陆词打开门,语气温柔许多:“怎么啦?”觉得刚才语气是不是太凶了或许吓到他,所以揉揉他头顶细软的头发安抚他。
弟弟眨巴着与他相似的大眼睛问:“你可以跟我玩吗?”
陆词说:“不行哦,哥哥有事情。”
弟弟也不闹,说:“那需要我帮忙吗?”
陆词笑起来,食指点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了一声:“你乖乖的,不要去跟爸爸妈妈说我在做什么就是在帮哥哥的忙啦。”
小朋友像是只小狗一样蹲在行李箱旁边的墙角看他整理东西,不是往外拿,而是往里放,他意识到不对,问:“哥哥,你在干嘛啊?”
陆词说:“哥哥要出门。”
弟弟愣了愣,一下子蔫儿了下来,说:“你才回家又要出门啊?”
“你去哪啊?去玩吗?去奶奶家吗?可不可以带我一起?我也想出去玩?”
陆词叹了口气,还是拒绝地摇了摇头。
这小家伙立即泫然欲泣,大眼睛里蓄满泪水,只要一声令下就能立马哭起来,陆词怕了他了:“不哭不哭好吗?你不是说自己是小男子汉吗?”
弟弟捏着小拳头抹抹眼泪,扁起小嘴巴,下巴都挤成了蜂窝,问:“真的不能带我吗?我会很乖的。”
陆词说:“对不起,要是爸爸妈妈准的话,哥哥再带你去。”
这时,妈妈来找弟弟,找到他的房间,推门进来就看到小儿子在哭,不分青红皂白地说:“你怎么回事,故意把弟弟给逗哭了吗?”
弟弟说:“哥哥要出去玩,不带我,妈妈,你能让哥哥带上我一起去吗?”
妈妈又转头看向他,疑惑地问:“出去玩?你要去哪里?”
“才刚回来就出门?说你两句就闹脾气要去奶奶家?你都多大的人了,不能成熟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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