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分开的间隙里他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抵着青年的肩膀平复呼吸,在心底里默默地想,什么叫不能确定什么是喜欢,这个人明明很清楚……
很显而易见地,无可辩驳地爱着他。
第75章 回声
“首先有一点需要说明,今天我站在这里,并不是为了争‘十佳歌手’的称号,也没有准备第二首歌,所以在一轮投票的时候,请大家不要把票投给我,免得占用其他选手的晋级资格——当然了,只是以防万一。”
“这首歌没有伴奏,大概也没有值得称道的技巧,作词是十四岁的我,作曲是今年十九岁的我。”
“那么……诚邀各位花费珍贵的五分钟,参与我俗套且无意义的第二十九次表白。”
身穿白色卫衣的少年朝台下深深鞠躬,然后起身走向舞台中央唯一的高脚椅,拿起靠置于一旁的吉他,垂眸弹响第一个音。
暖白的舞台灯倾泻而下,像月光满怀爱意地拥住他,让他本就白净的皮肤呈现出某种不甚清晰的透明质感,眉眼轮廓却在阴影里显得深邃,令人看不分明——直到镜头移动聚焦,灯光才终于趁他抬头的间隙洒进他眼底,又被放大在屏幕上,折射成柔软又深情的笑意。
——也一并投射在后台的监控画面上,像融化在旋律里的无字情书,不由分说地展开在“监视者”眼前。
应该去现场的,观众席,或者摄影——秦殊隔着屏幕同他对视,难得有些后悔。
但开场前林芜把他叫到一边,煞有介事地告诉他还是待在后台的好,“这首歌不一样,你坐在台下我会紧张”,他也只能答应下来。
下一秒意料之中的起哄声响起,暂时打断了他的思绪。
“小林同学很酷啊,当初选拔的时候唱得那么好,我还以为他真是奔着冠军来的,”赵欢欢凑到他边上蹭实时转播,一边用胳膊肘捅捅他肩膀,“秦哥,这是唱给你的吧?年轻真好啊……”
秦殊“嗯”了一声没有接话,视线一错不错地望着屏幕,心想和年轻与否没有关系,是林芜很好,这样坐在人群的目光中央、披着月色唱“请允许我借由书信亲吻你”的林芜很好。
像是冥冥中有所感应,下一秒林芜抬起头,像透过屏幕对上他的目光,眼尾就轻轻弯起来,让那句“但你知道的,不只是亲吻也不只是隔着书信”清清楚楚落进他心底——间奏时候台下掺杂起哄的掌声实在很响,隔着一个舞台也能听见,于是他看见某种近于害羞的情绪从林芜眼底晃过,又很快被淡色的眼睫遮掩,就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这首歌不一样”。
他见过很多次站在舞台上的林芜,却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情绪出现在他眼睛里,即使只是很短暂的一瞬,那片墨蓝海洋里一晃而过的澄明波光。
印象里林芜站在台上时总是很从容,不介意被人注视甚至有点儿人来疯,仿佛生来合该站在人群注目的焦点。
原来这样的人也会害羞,沉下情绪来弹唱一首缓慢的情歌,将十四岁时写成的第一封情书拆解成沉落星河,坐在柔和的聚光里演奏独一份的深情。
他就想起十分钟前的林芜,趁着上台前的几分钟溜出化妆间,跑来音控室找他,神秘兮兮地把他拉到一旁,说哥我有点儿紧张,上台之前要先充个电——尾音就若有若无地扬起来,暴露所谓的“紧张”是虚张声势。
但仰头亲上来的时候又似乎真的有些仓皇,不知是因为一墙之隔的说话声还是确实在紧张。
那个时候的林芜抱起来很柔软,身上只穿着一件简单的棉质卫衣,没有多余的饰品也没有惯常伴身的人造调香,有些长了的头发挂下柔软的卷,边缘被罅隙而入的舞台灯光勾勒得茸茸的,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无辜,像什么无害的晃着尾巴讨抱的小动物。
“为什么紧张?”他揉了揉小动物的耳朵,如是问道。
“嗯……因为等会儿上台要说谎,”少年对他很诚实,诚实到他开始怀疑这个谎言本身是否真的有意义,“我会告诉他们这是第二十九次表白——但其实是第一次。”
“第一次可能有回应的表白。”
林芜说这句话的时候,台上不知轮到了哪一位选手,清澈的女声在缓慢民谣里降落,舞台灯也悄然流转,红蓝灯光恰好晃过,像在他眼里拟造出一盏小小的霓虹灯,将虚实情绪搅得晃动,让人看不分明。
“所以啊,哥,等会儿要认真听我唱,还要好好想观后感——没有就算啦,那就还是第二十九次表白。”
上台之前林芜走出两步又折回来,像要驱散空气里若有若无的凝重一般,故意拉下一点卫衣的领口,给他看锁骨边缘暗红的吻痕。
“我特意穿了这件衣服,不过这个位置还是很危险……哥,刚才换衣服的时候我在想,你会不会更希望别人看到。”
他说了什么呢——似乎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将对方拉回身前,然后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在吻痕的位置又印下一吻。
不带什么进犯情绪,看起来温和得像是安抚,某种哄小孩子用的“亲一下就会消失”的虚假魔法。
大概也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被几经克制的二次标记。
-
一曲终了,最后一句压低声线的“我爱你”牵扯出意料之中的热烈掌声。
林芜放下吉他,不动声色地轻轻呼了口气,才起身向台下鞠躬——这次没有夸张的谢幕礼,一切该有的不该有的花哨情绪似乎都沉淀下来,被陈旧情书叙写得纯情,又像为另一个未定的结局早做铺垫。
他看向观众台后高高架起的录像机,却像越过人头攒动的观众席与昏暗背景,望见一片盛在澄明玻璃仓里的黄昏——高悬于摩天轮顶端,又淌进心上人眼底。
那大概是他今天全部疯魔与底气的来源,支撑他坐在这里弹唱完人生的第一封情书,正面询问监控画面另一边的那个人,要如何回应他。
但一段十五分钟黄昏也只够他站在台上十五分钟——十五分钟后他又回到那天坐上摩天轮前的思维怪圈里,自欺欺人地想他们总要纠缠一生的嘛,有些东西可能也没那么重要。
于是他心情复杂地笑了笑,进一步补足未竟的推论——比如第一次还是第几次其实也没那么重要,本质上都不过是察觉了对方细微的改变又得寸进尺,赌一个他其实并不太需要的“承认”,或是“证明”。
秦殊不会因为一首早已听过的歌退让,就这么唐突地天不时地不利地回应他,他心知肚明的——也就不妨碍他在下台前一秒突然想开,在舞台角落停下来,朝着录像机的方向用话筒哼了句“我爱你”,像给那首歌补上延迟许久的回声。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本该无动于衷的人却在一片起哄声里别开视线,第一次略微红了耳根。
第76章 观后感
下台之后林芜在舞台侧面的阴影里站了很久,听着主持人在台上临时替他改衔接词,说虽然他自愿一轮游但依旧唱得很好听,要是被淘汰主要原因也在于少了伴奏——就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次大概疯过头了,其实不太应该。
不只是方式,时机也很不恰当,按理说至少该等到“三个月”后,毕竟这个期限是他自己提的,也合该履行循序渐进的规则,等约定到期后再提出更进一步,而不是现在就急着向秦殊要个答案,反倒显得像他先毁约。
可是怎么办呢……他望着空无一人的昏暗叹了口气,倚着栏杆坐下来,在心底里默默地想,怎么办呢,这些天来秦殊给了他太多错觉,总让他觉得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就渐渐产生了不合时宜的贪念,不由自主地想越过那层虚假借口,抓住他追逐已久的真实的答案。
说到底人都贪心,他也不能免俗。
但到底还是太冲动了,他明明亲口说过“成年人要学会给彼此留余地”,知道该成熟些、不能站在从前小孩子撒娇讨宠的立场逼秦殊给他答案,也知道贸然打破平衡未必能换来他真正想要的结果,却还是自作主张地在玩笑话里掺了八分真心,又跳进纵容与被纵容的怪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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