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会送到您房间。”
“等一下,”见佣人要上楼,简迟叫住她,“你告诉我书房在哪里,我自己过去,你挑来的有几本我不感兴趣。”
佣人犹豫:“可是……”
“白音年准许我上去,”简迟面不改色地搬出这尊大佛来,“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他,放心,我只是想要给自己找些事情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或许是刚才简迟和白音年坐在一起吃饭的场景让对方不敢轻看他,最终松了口。简迟拿着钥匙来到四楼书房,房间宽敞明亮,说是一间小型图书室也不夸张,简迟缓慢扫过书目,除去名著小说,基本都是看名字就知道有多晦涩难懂的专业书。很不意外,很符合白音年的身份。
旁侧的办公桌很干净,换言之是空空如也,一看就知道极少被使用。也是,如果这里是白音年办公的地方,绝对不可能让佣人自由出入。简迟抽出一本小说,坐在皮质柔软的老板椅,往下一趟,扫过眼前的房间,油然生出一股正在签百万大单子的庄重。
随后,忍不住笑了自己。
有几分苦中作乐的感觉。
“听说你拿着我的名字招摇撞骗。”
阅读中的简迟没有注意到开门声,待白音年的声音毫无防备刺入耳膜,才发现窗外已经暗沉一片。简迟对上门口白音年颀长的身影,下意识想要起身,不小心牵动到左腿的伤口,嘴边的话转为了一声‘嘶’,余光瞥见白音年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皱起来的脸,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简迟又感受到了那抹熟悉的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没有骗人,”简迟忍着疼,“你都把我扣在了这里,我总不能不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你告诉佣人我准许你上来?”
“那你准许吗?”
白音年说:“你已经先斩后奏,我能说不许吗?”
听到这句话前,简迟的心都在忐忑,其实除去这个理由,他还存了些报复白音年的心思,不过看见白音年这副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的模样,简迟又觉得这样很没有意思,合上了书,“我回去了。”
“今天有人找上我。”
白音年坐上沙发,松了松领带,嗓音或许是因为疲惫微哑,像贴在耳边说:“你猜一猜是谁。”
“……谁?”
白音年没有回答,“你和沈抒庭是什么关系?”
简迟的心突跳了一下,说不清是失落还是错愕,顿了半晌,迎上白音年意味深长的目光,不知怎么的感觉像是看见了从前的沈抒庭,不过比起毫不讲理的沈抒庭,白音年的心思藏得更深,更让人看不透。简迟只能硬着头皮,“他是学生会的会长。”
谁料白音年笑了,这是简迟到现在第一次看见白音年笑,比说话时的声调更低沉,冷厉的面部线条稍有柔和,似有若无地勾着唇,多了几分邪气,简迟被看得移开目光,听到白音年开口:“不要用这种答案糊弄我。”
“不是糊弄。”明明是实话。
“以他的能力,查到这件事的确轻而易举,”白音年说,“我告诉他你受伤了,暂时离不开白家,他看上去很紧张,最后还威胁了我。”
虽说‘威胁’,但从白音年脸上看不出丝毫慌张,更让简迟在意的是前一句——紧张?沈抒庭紧张他?这是他和白音年联合起来开的玩笑吗?简迟脸上的迷茫太过明显,白音年也注意到了,眉心微动,“他想见你。”
“你打算……”
“不,我不打算,”白音年仿佛能看透简迟的心声,起身说道,“不过我很乐意邀请他来家里做客。”
沈抒庭想见他,沈抒庭紧张他,沈抒庭第一个找到了他。简迟不知道该去在意哪一件才好,甚至怀疑这是不是白音年编出来的借口,但想到欺骗他白音年没有任何好处,这个猜想又和戳破的皮球一样泄气。
这种摇摆不定的不真实感,在真正看见楼下的沈抒庭时彻底消散。简迟还没有来得及出声,沈抒庭就像是得到感应般抬头,看得简迟心跳漏了一拍,说不出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眼神。短暂一眼后沈抒庭瞥开视线,简迟来不及继续研究下去。
“现在可以相信我了吗?”坐在沙发上的白音年开口,沈抒庭没有搭理,几秒后才不冷不淡地‘嗯’了一声,还是那副简迟所熟悉的高高在上的疏离模样。
白音年的脸上看不出不满与否,后仰对上简迟的双眼,似有若无的深意,“要下来吗?”
与此同时,沈抒庭再次投来视线,祖母绿的瞳孔掩去上一秒惊心动魄的波澜,深深沉淀在底,让简迟一阵心悸,他感觉沈抒庭有些不一样,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僵持下,简迟横下心,一瘸一拐地下了楼,沈抒庭的目光黏在他的左脚,嗓音微沉:“怎么弄的?”
简迟如实回答:“摔的。”
沈抒庭扯了一下唇角,很好,熟悉的讽刺,像是在说‘真笨’,简迟很怀疑白音年是怎么在他脸上找出‘紧张’这两个字,到现在为止他连一丁点都没有发现,抿了抿唇,问道:“季怀斯知道我在这里了吗?”
这下连‘真笨’两个字也找不到,沈抒庭冰霜一样的脸更冷了,“发现你不见以后,他们几个乱了套。”也不知道为了强调什么,刻意咬重‘他们’两字。
“邵航以为是季怀斯把你藏起来,闻川以为邵航把你扔进了海里,”沈抒庭冷漠的表情配上话语的内容让简迟一阵语塞,“打了一架,才发现不对劲。”
听上去带着莫名的鄙夷,像是在暗自讽刺这些人的智商。简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憋了几秒,回到最开始的问题:“季怀斯……”
“他不至于傻到那种程度,发现你不见后就着手调查,”沈抒庭顿了一下,“我也在查,比他更快。”
简迟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他不想让季怀斯担心,感激在这一刻压过了先前的不愉快,正准备问得更详细一点,就听见沈抒庭没有说完的后半句。
“但是,我没有告诉他。”
第101章 投降
简迟宕机了几秒,不明白‘我没有告诉他’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望进沈抒庭的眼底,潜意识里又清清楚楚地明白,并且不敢相信。
“为什么?”
沈抒庭没有回答,沉默作为对这个问题的表态,转头对坐在旁好整以暇看戏的白音年说:“他要和我一起回去。”
咬字清冽,含着不容对方拒绝的冷漠果决。
可这种果决在白音年这里大打折扣,他甚至没有起身,抬起下巴丝毫没有削弱周身沉稳的气质,“我没有答应过这一条。”
简迟想,沈抒庭大概很少被人这样不留情面地拒绝,脸色已经能和制冷机媲美,大部分时候他都是一副云淡风轻,或者说根本不关心周围事物的疏冷态度,简迟第一次看见沈抒庭明显动了怒却出于某种原因不得不压下去,默默朝旁挪开一点,不想被他身边的冷气波及。
然而这个动作不知如何被沈抒庭敏锐地捕捉到,“你想继续呆在这里?”
简迟没有犹豫地摇头。
“过来。”
这两个字从沈抒庭口中出来的感觉和白音年不太一样,不像是漫不经心地对待一个宠物,而是冷冷咬重尾音,让简迟感觉如果他不过去,沈抒庭很可能会找人把他给扛过去,或者用眼刀在他浑身上下扎出几个窟窿。
应该没有比他更惨的人质了。简迟一边腹诽,一边走向沈抒庭,还不忘在这之间留出一段安全距离。
“我不想重复上面的话。”
白音年走来,一只手按在简迟肩膀,看上去仿佛自然地搂住,简迟却感觉被紧紧扣在原地挪不动双腿,属于白音年掌心的热度透过一层布料传递而来,富有明显的侵略性,宛若一层透明的屏障,没有人可以看见,但切实地笼罩在简迟身上。
“你们白家就是这么对待客人吗?”沈抒庭说,“放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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