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航抬眼看着他。
他这眼神太疏离,周英凡手不自觉一松,纪念册已经到了谢航手上。
他转身要走,被周英凡喊住:“外面下雨呢,要不要上去坐坐?”
想也知道就是句客气话,楼上是他们的同学聚会,他一个外人去个什么道理。
“那个……老季的腿怎么回事?听说受伤了?”周英凡“那个”半天才想出一个问句来,堪堪把对话进行下去。
谢航简洁明了地说:“出车祸了。”
周英凡:“……”
单方面的热络撑不起场子,谢航属实半点没有给面子。
实际上他们两个高二就已经认识了。
那个时候周英凡在学化学竞赛,因为成绩不错,学校往省队推优时推了他上去,他是在集训营里认识的谢航。
谢航一直是营里的尖子生,不管是笔试还是实验都能拿最高分,周英凡从入营第一天就想跟他搭上话、交个朋友,可他平时话少也不合群,两人寝室离得远,高中又不在同一所,直到最后也没有多熟悉。
不过谢航知道周英凡经常把他拎出来吹嘘,扬言在集训营里认识了多厉害的人物,好像他这一趟集训回来就拥有了涅槃重生的优越感,再也瞧不上班里同学了。
——后来听了季思年的补充说明,他感觉周英凡那话多半是说给季思年听的。
不过看起来季思年并没有把这种低级挑衅放在眼里。
“出车祸?他还好吗?”周英凡没话找话,围绕着他们唯一的话题硬聊下去,“今天大家都挺关心他的。”
谢航想起来那天季思年说“他不会是暗恋我吧”,没忍住低声笑了笑。
他把纪念册放进斜挎包里:“他挺好的。没其他事情的话,我先走了。”
“我送你。”周英凡立刻说。
“不用,楼上还在等你吧。”谢航还算客气地道了别,“麻烦下来一趟了,我走了。”
周英凡还想说些什么,可谢航已经转身向旋转门走去。
他猛地想起来,那天在群里姚嘉说了季思年的腿伤以后,似乎提了一句当时的偶遇是在小吃街,他和朋友在那里吃饭。
......跟谢航吃的饭?
他们两个什么时候认识的?
攀比心一经翻起就压不下去,周英凡顿觉这一身光鲜亮丽的西服都白穿了,这一下午孔雀开屏一样的表演简直像个跳梁小丑。
他甚至都没要到谢航的微信!
服务生推动旋转门,湿润闷热的空气慢慢取代酒店大堂的冷气,外面的雨已经停住,天边似乎出了太阳,今天该是不会再下了。
谢航躲着地上的水坑,往地铁站走着,按住语音条:“我现在给你送过去还是下次?”
他还没有按下锁屏,季思年的消息就弹了出来:“看你方便,我都行。”
谢航平时基本不会发语音,他知道大部分人都更喜欢接收文字消息,但今天就是莫名想要发,他动机不纯,想骗一条季思年的语音听。
还挺神奇的,好像可以让他的心情变好。
他说:“那我现在过去吧。”
“可以。”
小蓝蹦蹦跳跳的表情包。
“是周英凡亲自给你送的东西?”季思年问。
一旦接受了“他不会是暗恋我吧”这个设定,一切涉及周英凡的对话都变得好笑起来。谢航笑着说:“是,他今天打扮的挺用心的。”
他说完,又发了一条:“问了你的伤情,他是真的好关心你。”
季思年抬了好几个分贝:“滚蛋!”
下一条又笑得不行:“幸亏我没去,不用看他孔雀开屏。辛苦了,今天的大雨是我在为你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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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问:今天到底是谁在开屏?
第11章 落雨
一个纪念册而已,谢航完全可以等到以后练车时再给他,但他却不想白白浪费这么一个见面的机会。
他一边上楼一边感叹,真是见了鬼了。
曾经划出的清晰交际界限在季思年面前被尽数模糊,他试探性地向未知领域探索,发现预想中的伤害没有降临,在尝到甜头后便得寸进尺,他想要得到更多。
踏入楼中的刹那响起淅沥雨声,谢航刚走了两步,身后忽然冲进来一个男人,似乎是为了躲雨,急匆匆地小跑着。
谢航走在前面,在季思年家门口站定时,距离他还有一个半层的男人也停了下来,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他抬手去按门铃,才发现门是半掩的。
拉开门时碰出了细小的声响,季思年在屋里喊道:“进吧,就是给你留的门。”
声音不算大,却因为敞开的家门,一路畅通无阻地飘进楼道里。
站在半平台上的男人与谢航对视一眼,同手同脚地转过身离开。
谢航警惕地看着他。瞧这样子也不像是走错了家门,更不会是入户盗窃未遂,总不会是……
这不会是季思年他爸吧?
谢航一只脚都迈了进去,想到这里又退出去,可那男人已经下了楼,连背影都看不见了。
那他为什么不进来?
“谢航?”季思年露了个头。
“来了。”谢航把门带上,立在门口,“要换鞋吗?一脚泥。”
季思年拄着拐靠在玄关处,一副饱经风霜的模样:“随你,不换就临走的时候拖个地。”
他盯着谢航换完鞋,才说:“我还以为你就站门口,递完东西就走呢。”
“哎,还真是。”谢航刚刚一直惦记着楼道里那个人,才反应过来这事儿,笑声闷在嗓子里,“家里没有人吗?你怎么了,没精打采的。”
“都出门了。”季思年已经把拐杖用得灵活自如,撑着走到沙发旁边,“没睡好觉,昨儿晚上报名截止了,一直在想报哪个学校。”
谢航把纪念册放在茶几上:“那天教练不是说你报的安城大学吗?”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又不能只报这一个。”季思年仰天叹口气,“按我那个排名算,进去也是擦边进,要是考不进,第二志愿也太难报了。”
他之前耽误了太多时间,几乎没怎么认真研究志愿,原本还挺自信,准备把全国Top都报一遍,结果昨天晚上越细想越没底,一会儿觉得专业填少了,一会儿觉得学校报少了,最后又开始纠结第二志愿和第三志愿要不要换位置:“我靠,我不会滑档吧。”
“不会。”谢航笑着说。
茶几里面压了几张老照片,看样子是季思年他爸妈年轻时候的合照。他妈妈笑得很漂亮,站在花丛里,留着齐肩的短发,谢航没来得及细看,就听到卧室门响了两声。
“你……”谢航愣是没说出话来,半天才问,“屋里有人?”
季思年也是一愣:“哎靠,给忘了。锄头!”
卧室的门又刺啦刺啦地响。
“有只狗。”季思年从沙发上爬起来,爬一半就笑得直不起腰,“我怕你这狗鼻子遇见真狗受不了,把它关屋里了,我以为你送个东西就走呢。你怕狗吗?”
“不怕。”谢航看着他笑自己也想笑,他走到卧室门口,“开门吗?”
季思年说:“开吧,是小狗,刚三个月。”
谢航刚把门推开一条缝,一只小小的金毛就跑了出来,也不叫,摇着尾巴围着他的腿转了好几圈,眼珠亮亮地看着他。
“这狗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啊。”谢航蹲下来,伸手揉了揉它头上的毛。
季思年趴在沙发扶手上,似笑非笑地说:“在宜家见过吧,它跟宜家那只玩偶小狗长得一模一样。”
谢航乐得停不下来。
锄头老老实实让谢航摸了一会儿,原地转两圈看到季思年趴在沙发上,立刻跑了过去,蹭了蹭他垂下来的手。
季思年伸出一只手指逗狗:“它怎么不对着你叫啊,平时牵出去拉都拉不住,一个没注意就扑人家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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