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除了形容谢舟,拿来形容谢航也差不多。
他们兄妹两个对于独处的要求和别人不一样,这样的独处是从内到外的,就比如随便把谢航扔进哪片人堆里,都能感受到他独一份的孤僻。
很少有人,或者说是根本没有人真的走进了他们。
谢航把车停在了二食堂门口,下车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还没等他拿出来铃声就停了。
谢航锁好车,来电居然是不想看到人类的谢舟。
他偏了偏头示意季思年走前面,按了回拨。
刚振铃一声后就被接了起来,谢舟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上来就是一句:“打错了。”
谢航问:“你要打给谁?”
谢舟半点不卡壳:“谁都没想打,误触了。”
两人随便找了个空座位,谢航拉开椅子:“知道了,挂吧。”
“谢舟吗?”季思年看了看他。
“嗯。”谢航把背包放在椅子上,和他一起向窗口走。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找到了昨天被他反复拒绝的微信,点了好友申请:“有事只找我。”
这顿饭吃得还算愉快,除了季思年搭着谢航的车一路送他到了教学楼下,结果猛然顿悟自己还得再想办法自己回去之外。
“我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别的情侣都执着于互相送上课。”季思年往外扫了一眼,一辆共享单车都没看到。
谢航笑着靠在饮水机旁:“想在一起多呆一会儿吧。”
季思年按掉出水键,盯着冒着烟的热水看了一会儿,才把杯子拿过来:“你去上课吧,五点半我来接你。”
谢航接过水杯:“那你还得跋山涉水过来。”
“啊。”季思年看着他,“有始有终。”
开水接太多了,现在这杯子里的水应该非常烫,不过谢航没有说什么,笑了半天之后退了两步和他挥挥手才转身。
季思年一直等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上之后才走。
南园刚好在尹博的宿舍区,也不知道大周末的这位忙人有没有时间。
季思年翻出来一万年前的聊天记录,慢悠悠溜达着找到了尹博的宿舍楼。
周六学校里还挺热闹,他站在楼下,给尹博打了个电话。
得过了半分钟才被接起来,尹博在那边喊起来:“我刚脱衣服要睡觉,你别告诉我现在要请我吃饭吧!”
“我在你宿舍楼下。”季思年把手机拿远了一些。
对面噤声,接着电话被挂掉。
五分钟之后,尹博骂骂咧咧地从楼道里走出来,指着他说:“我真是欠了你们俩的,以后我咨询费一小时五百,根据心情加价上不封顶。”
季思年看着他,一直到他的食指都快顶到鼻子上了,才说:“你和你女朋友高中不在一个班,上课时候会走神想她吗?”
尹博莫名其妙地收了手:“不想啊,上课是上课,谈恋爱是谈恋爱,互不影响的。”
“那你俩天天站厕所门口聊天?”
“废话啊,下课了就开始想了。”尹博思考了一会儿,有些纠结地说,“我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说明白,打上课铃和下课铃的时候会非常想,但是中间在教室的这段时间不会想。”
“所以还是想的,”季思年说,“想要呆在一起,对吧?”
“对。”尹博抓了把有些乱的头发,向着南园小花园的方向慢慢走。
季思年看着自己的脚尖,等进了小花园之后才说:“我没有想要和他呆在一起的想法,如果他不说,我都没有意识到这件事。”
尹博看了他一眼。
小花园里所有在树荫底下的石凳都坐着人,他们只好再往里面走。
“你喜欢他吗?”尹博问。
“喜欢啊。”季思年没有任何迟疑,说完又叹了口气,“你不是专业的吗,快给我分析分析。”
“我他妈......也不是干这个的啊。”尹博找了个背光的铁艺长椅坐下,“你俩到底什么情况啊?”
季思年闭上眼,把自己从整件事里拎出来,以旁观者的角度从联赛夜开始回顾了一遍。
他艰难地比划了两下:“就,我跟他表白,他答应了,但我还是感觉我们就像以前一样,好像压根就没有在一起,我们的相处模式也很不三不四。”
“你这是什么形容词。”尹博说,“就是你感觉你俩好像商业联姻一样呗。”
“啊,对。”季思年品了品,对他竖了个大拇指。
他不是刚刚才有这个感觉,从昨天他说完“试一试”之后,他们好像就卡在了这里。
可是又想不出来是哪一步出了错。
“你不是不想和他在一起呆着,你其实想的,就是一直压着,所以感觉跟没想一样。”尹博说,“你还想和他保持距离,依旧把自己放在了一个暗恋者或者追求者的位置。”
“嗯,是。”季思年胳膊撑在膝盖上,揪着自己的头发。
尹博也跟着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语气里带了一丝疑惑:“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季思年偏头看了看他。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不应该高兴吗?”尹博看上去真的很纳闷,“无论是什么原因,就算在心理上回不过神来,那生理上总该回的过来吧。”
季思年看着他,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这话让他浮想联翩,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们医学生的惯用思维模式。
“你看着他就不想亲密接触吗?”
季思年庆幸他没有问你看着他就不想亲不想抱不想上床吗?
但是尹博这个问题很有技术含量,让他立马就明白了问题所在。
每一条都非常想,比如昨天晚上仅仅在宿舍门口纯情地拉了个手,他就感觉自己容光焕发。
但是谢航莫名就给了他一种很柏拉图的感觉。
谢航似乎没有想过要和他走很久,他会“试一试”仿佛仅仅是为了满足他的那句“以后不后悔”,仅此而已。
第49章 假装
谢航不是第一次来手术楼,沈荣也不是第一次进手术室,但他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时依旧感觉浑身一阵阵发凉。
沈荣推进去时他顺手给麻醉师塞了张钞票,他自己都不记得口袋里有多少钱了,就这几张现金一直揣着,每次去医院都会带着。
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一旁的升降电梯,无数人急匆匆地走进走出奔波在医院里。
曾经有一段日子他就这样看着,看了很长时间,久到他可以轻松辨认出是家属还是患者、是陪同还是独自一人。
每个他眼中的过客都有着各自的人生,他也扮演着这些人生活里的过客。
就像从他身边走过的人看不到坐在椅子上的男生戏剧而一眼望不见光的童年,他也看不见这些过客独一无二的往事。
但每个人都是有故事的。这样的感觉在疗养院内尤为强烈,在精神病院同理。
谢航偶尔会感到孤独,也会在某一刻错觉与全部过路人融为一体。
电梯门打开,走出来一个人。
谢航看着他走近,想问你怎么来了,但是咽在了嘴边。
“不是说我很快就回去?”他最后说。
季思年坐在了他身边:“没课,就想过来看看。”
谢航“嗯”了一声,又问道:“一会儿出去逛逛吧。”
“行。”季思年感觉语言系统紊乱了几秒,在会不会说错话中间摇摆了一下,说道,“你不守着吗?”
“守一会儿,她好点了肯定就赶我走。”
季思年瞥他一眼,碰了碰谢航的手:“病理什么时候出来?”
“过两天。”谢航反握住他,“不过等手术完临床就能判断出个大概了。”
“行。”他有些拿不准谢航的情绪,表面上看不出过多的担心焦虑,但他的手确实冰冷。
好像谢航的手一年四季都是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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