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他拍过照,能不记得他是谁?”
“废什么话。我真不记得了,就比赛的时候随便认识的。”
孟野就这脾气,何况今晚还喝了酒。再说确实是不记得了,那两个字哪有那么好记,又不是贝克勒的小名。
庄绍的脸色不大好看,孟野还没发现,边往前走边小声哼歌,哼得那叫一个快乐。
“你别哼了行不行。”庄绍有些心烦,但连心烦的原因都没弄明白,只觉得有股气直冲胸口,“我想清静一会儿。”
孟野一愣:“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想让你安静。”
孟野刺他:“你吃炸药了?”
庄绍冷声:“我就问了一句照片上的人是谁,你就让我别废话,到底谁吃炸药了?”
“庄绍你今晚上找架吵是吧,芝麻绿豆大点儿事……发什么神经。拿你手机拍几张照就要看你脸色?知道这手机贵重,以后我不借了行了吧?省得你心疼。”
“我心疼?”
庄绍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昏过去,额头血管涨得跟要炸开一样。
他想说孟野你他妈王八蛋,我有什么好东西不是随便你用?手机、课本、哪怕是我的生活费,给你用我眨过一下眼?
行,我心疼,我他妈心疼自己的真心!
可孟野也委屈啊。
想着好几天没见面,眼巴巴地把人叫来一起吃顿饭,不领情就算了,自己哼个歌倒招出他这么一大车话。知道你不爱说话行了吧,知道你嫌我烦行了吧!
孟野气冲冲地往前走,庄绍在后面,走了十几米孟野猛回头指他:“别跟着我!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庄绍跟被刀扎了一下似的,顿时停在原地。
第22章 “庄绍丢了!”
好朋友之间吵架很正常,打架也不稀奇,但落到孟野跟庄绍头上这还是认识以来头一遭。
孟野酒精上头,边往前冲还在一边说:“白浪费几十块钱,早知道不喊你了,还想跟你商量买自行车的事呢,算了!早知道我他妈也不吃了!什么玩意儿……”
走着走着发现身后真的没人跟上来,回头一看,庄绍已经不知所踪。
庄绍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
刚才孟野的话像刺一样扎进心里,拔都拔不出来,以至于都走出去二里地了脑海中还在闪回那句:别跟着我。
是,我是在跟着他,庄绍想。
我不跟着他还能怎么办?
我现在是借住在他家,得看他脸色,他一个不高兴就能把我踹走,让我继续流落街头。
深夜的雁岭有点儿泛凉了,幸好身上还有件校服外套,不至于太冷。
可庄绍心冷。
地上的落叶被他踩得轻微作响,街上行人越走越稀,筒子楼一间挨一间的客厅透出家的暖色。
他把手揣兜里,鬼使神差一样走回校门口。抬头一看,门口那棵大榕树叶子都快掉光了,树枝光秃秃地支楞着。
想起头一回跟孟野一起逃课,自己就在这棵树下等着他,他是从墙里边翻出来的,跟只巧克力兔子似的。那天孟野也喝酒了,可是没说混账话,反而说要带自己回家。
那时的孟野怎么就那么可爱?
算了,别在这儿多留了,宿舍又没有自己的床位。
他继续漫无目的地闲逛。
不知不觉又走回原来那个公园,那个只有他跟孟野知道的小门,常年不锁,铁链子一拉就开了。他进去找到那张锈迹斑斑的长椅,躺上面仰望星空发呆,心脏一点点下坠。
突然开始设想一种可能性。
要是那天没把孟野带到这儿来,自己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应该已经被迫住到宿舍去了吧,整天跟乔盛打架,混日子,没心思学习,慢慢变成另外一个人。
庄绍骨子里那种消极又出现了,鬼影一样。
其实他从来就没有真正变得积极过,前段时间那只是表象。他被孟野感染了,被孟野的笑感染了,误以为自己身上的疮全好了,结了疤,落了痂,改头换面重新开始了。
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变过,是他当真了。
他以为跟孟野这朋友能当一辈子,以为那个遮风避雨的地方能借住一辈子。孟野说要一起考大学,一起去读书,他也当真了。
现在想想真是蠢得可怕,危险得可怕。他差点儿变成温室里的花朵,差点儿忘了自己没人管、没人惦记、一旦满十八岁连生活费都要自己挣。
他惊出一身冷汗,然后陷入更深的消极。
他开始怀疑自己根本就不该来,该到什么更偏僻的城市流浪去,别跟那个所谓的妈联系,也别跟任何人联系,自己管自己死活,别给任何人造成负担。
考大学,还考什么大学,考出成绩给谁看?都说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可不负责又能怎么样?顶多成为一滩烂泥。
他在这种丧得要命的情绪里打转,像艘纸折的小船一样浮浮沉沉,随时可能被坏念头涌起的巨浪掀翻。
他……
他简直悔不当初!
不该尝到这一点甜头,不该抱有期望,不该跟狗日的孟野做朋友,弄得现在上不上下不下,想断都舍不得。
半路上于娜碰到庄绍了,她从同学家打道回府。
“庄哥!”她招手,“你这是刚从你老师家回来?”
庄绍说:“嗯。”
感觉他情绪不大对头,她打量着:“咋啦,庄哥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没事,你先走吧,我忘了东西。”
他调转方向往师太家走,于娜瞧了几眼,一头雾水回到家,哥哥孟野正在前台拼命打电话。
找了一个多小时,一无所获,能去的地方都去了,可全都错过了。
给路小川家打,路小川说没见过,给姜玥打电话,姜玥她妈说她都睡了,急得他直想砸东西。
庄绍去哪儿了啊?
都快十二点了,他还能去哪儿?他身上没钱、没身份证,就一部手机,还他妈就两格电了,学校保安也说没见过人,这么大一个县让自己上哪儿找去?!
他握着电话都不知道还能拨什么号码了,脸憋得通红,眼底也跟着撑出红血丝。
于娜卸下包:“哥你在给谁打电话?我刚才碰见庄哥了,他是不是病了啊,脸色那么难看。”
孟野倏地一震,转头问:“碰见谁?!”
“庄哥啊。”于娜诧异道,“呀,你脸色怎么也这么难看。”
“他人呢!”
“他说他落了东西,要回你们数学老师家去取。”
话音刚落孟野就拿上钱冲出去了,百米冲刺的速度。
想起最后看到庄绍的那个模样,简直懊恼到恨不得抽自己!说的是他妈人话吗!
什么叫别跟着我,什么叫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这话谁都能说,就你孟野不能说!你让庄绍怎么想?他肯定多心了!
张师太今年五十多,大半生全都奉献给了讲台,所以至今还住在教师宿舍。
孟野心里跟油煎火烹似的,拦出租拦不到干脆一口气跑到宿舍,抓着保安就问:“高二(3)班教数学的张老师住哪间?”
保安瞪着三白眼:“大晚上的来捣什么乱。”
“我不是来捣乱的,我来找人。”
“找人就更不能随便进了,这儿是教师公寓,不是超市更不是澡堂子!”
孟野急得满头大汗,恨不得把天捅个窟窿。他跑到门外朝楼上大喊:“张老师!张老师!我是孟野!庄绍在您家吗?”
“我的祖宗哎——”保安也惊了,“嚷嚷啥呢楼上那么多老年人,把他们心脏病喊犯了咱俩谁兜得住?行啦我帮你打电话!”
这时候哪还顾得上什么面子,有哪招使哪招吧。
两分钟后师太穿着睡衣披着外套匆匆赶来:“什么,庄绍丢了?他五六点钟就从我这儿走了,没回来过啊。”
孟野悔恨的心绞啊绞,疼得直抽抽。
可是问他怎么回事,他又说不清楚,光会说俩人吵架了全是他的错,这都什么青春期无头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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