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他直白问道。
“没想好,再说吧。”唐远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态度。
宋亦川不解为什么都这样了他还在回避问题,“什么时候想好,还是你觉得过得了明天?”
“朱化要咽不下这口气,大不了约个时间再找回来。”
“你呢,我问的是你。”宋亦川加重了语气,“你还是不打算告诉你父母吗?”
“这有什么可说的。”这下轮到唐远不解了,“再说你让我怎么说,说你们儿子在学校里跟人打架,还被人拍了□□威胁,换你你会说吗?”
“不会主动说,但你现在的情况不一样。”这已经是朱化第二次找他麻烦了,手段一次比一次恶劣,宋亦川不知道如果第一次的时候不是凑巧揍错了人,唐远是不是也会像被这样对待。
“有什么不一样的。”唐远笑起来,“我倒觉得下次没准他会找你。”
“……”宋亦川被他的轻佻激怒,刚想发作,唐远挣脱开他的手,看着他,“先让我洗澡行吗。”
宋亦川这才察觉出他说话时尾音里藏着的不明显的颤抖。
原来他也不像他说得那样轻松
他在忍耐着,他不想聊这些。
宋亦川松了手。
天知道唐远有多想洗这个澡,他一刻都忍受不了了,当全身的皮肤接触地面,那一刻他想杀了朱化,比被他的手抓着下%身时还想。
唐远脱了外套扔给宋亦川,他衣服穿的他的,裤子还是自己的,早在厕所里时就湿透了,一路上回来只想着多疼多难受,这会放空了脑子才觉出冷来。
唐远这一个澡洗得有点久,洗到后来水都凉了,身上有破了皮的口子,其实不该洗的,但让他留着这一身多一秒他都要发疯。
妈的,也不知道那群人这么摸他是出于什么心理,摸到手又是什么感觉,占到便宜了吗,他这样的也能给他们便宜占?
门外宋亦川轻敲了两下,打断了他的思绪,唐远停下动作,听到有东西落地的声音,“我热水也给你。”
“那你呢?”
“稍微留一点就行。”
唐远给他留了半瓶。
洗完他换了身干净衣服,摸黑爬上床,床头放着棉签和碘酒,他胡乱擦了两下,倒头睡了下去。
脑子里有根弦一直在强有力地弹跳着,身上所有沾过伤口的地方此刻不约而同地疼痛难忍起来。
唐远仔细回想,发现从他起身决定去上厕所的那一刻起,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变了,一帧一帧,犹如荒诞默剧一般,变得灰暗无比。
仅有的光亮来自那突然闪过的两秒,只是那两秒,他现在更希望它们从来不曾存在过。
宋亦川没出现,没救他,这样回头他说起在厕所里黑灯瞎火撞得满身是伤的传奇经历也能更有底气一点。
可他偏偏什么都看见了。
唐远听到宋亦川上床,躺下去,没跟他说一句话,给他拿了药却没问他用没用。
宋亦川可能都不知道他身上流血了,后颈那,挣扎的时候被在台阶上磨出来的。
“宋亦川。”唐远坐起身,小声地喊他的名字。
宋亦川侧躺着没动,这么一会不可能睡着,唐远等了几秒,听到对面很轻地应了声。
于是他把枕头被子整个调了个个儿,睡到了另一头。
睡下后唐远睁着眼,看了会头顶,再次开口道:“你能也睡过来吗?”
这次宋亦川没应他,不知是谁的鼾声响起,又缓缓落下。
四周安静异常,像是最初那一声,是唐远恍惚里自以为是的错觉。
早上唐远没等宋亦川,跟元谦一块走的。
何茂清刷牙的时候看到他脸上和手上的惨状,暗戳戳问了好几个人,可惜都没人知道,他又实在太好奇,或者说太想看唐远出丑了,竟壮着胆子问到了宋亦川跟前。
他平时都不太敢和宋亦川说话的,要么是惧于宋亦川生人勿近的气场,要么是他之前和唐远走得近,而唐远和何茂清有过节,因此被自动打成了一派,总之一个寝室住着,却是全无交流,堪比陌生人。
可就算他问宋亦川,宋亦川也不可能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他今天周身的气压比平时还要低,看何茂清的眼神明晃晃的全是少管闲事的警告。
“不是他俩打了一架吧?”何茂清眼看着唐远出门而宋亦川全无反应的样子,联想起之前有段时间两人类似的相处模式,“我就说姓唐的不行,果然不是他的对手。”
“你管人家呢。”齐新萌朝他使了个眼色,推着他赶紧下楼。
路上元谦也是好问歹问,可唐远就是不开口,他手里拿着朱化那只比他的二手小水果还破的手机,摁了半天才找到输密码的界面。
就这破玩意还要密码。
屏幕右上角碎了个小口,口里能看到细微的玻璃渣,光凭这年代感就知道不是昨晚挨宋亦川揍时摔的,更恶心的是这手机每一条边缝里都嵌着层黑灰,屏幕上全是油乎乎的指纹,唐远拿着都嫌脏手。
真破,他要是还用这么破的手机,肯定想想怎么在学校里利用校霸的身份搞事业,而不是一心只想着搞黄色。
唐远这厢没能替朱化遗憾多久,上楼时撞见老许,一副专门等在那的模样,就知道被宋亦川猜中了,这事没过得去。
“你跟我过来。”老许原本铁青着的脸在看到唐远后又黑了几分,背手就是一个转身。
“唐远……”元谦扯了扯他衣服,看上去比他还紧张。
“没事。”唐远安慰他,让他把东西带去教室,“一会宋亦川要是问起,就说我心情不好去操场跑步了。”
“……为什么?”
“没为什么,照着说就行。”老许等完他就要走,说明他可能还不知道这件事和宋亦川也有关系。
朱化识相点就别做多余的事,而且昨天晚上那么黑,他可能都没认出来揍他的是谁,唐远虽然朋友不多,但也还是有那么几个,何况宋亦川在朱化眼里,一直是唐远攀不上的关系。
于是抱着这样的侥幸,唐远走进了办公室,老许和老田作为两方的班主任自然都在,朱化和一班那两个同学也在,只是比起昨天的阵仗似乎还少了几个。
再然后是政教处的副主任,一个高瘦秃顶的中年男人,一张小且满是沟壑的脸极有辨识度,放到实验中历届任何一个学生面前都是一场噩梦,唐远可能猜到为什么这件事没过得去会这么快被学校发现了。
唐远进去后,李主任坐在老田的座位上,脸上沟壑叠得愈发深厚,他问唐远对昨天的事有什么要说的,想听听他的想法。
唐远说没有想法,不是他先动的手。
“他刚说不是他,现在你又说不是你,那你们到底谁先动的手?”
李主任坐直了,把老田的杯子往旁边一放,两手交握在桌前,颇具压迫性地看着唐远,“伙同校外人员在学校里打群架,你知道这是什么性质吗?我敢说实验中从建校开始就没发生过这么恶劣的事!”
“这怎么能叫群架呢,李主任你先消消气。”老许忙出来打圆场,“你看我这边,就唐远一个吧,一个能打什么群架,这不纯挨欺负的份嘛。”
老许这话直接就把屁股坐歪了,反正不管事实怎么样,唐远势单力薄是有目共睹的,朱化又是前科累累的人,好坏不难分辨。
难的是朱化的伤,看起来竟比唐远的还重,这就有点难解释了,李主任自然也注意到了,冷哼了声,“你看他这样子像吗。”
老田这时候推了唐远一把,让他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事无巨细地再讲一遍,“你可够出息的啊,走都走了,还不忘回来折腾我。”
“真不是我。”唐远适时地皱起脸,“我没事招惹他干嘛,是他找我麻烦,又不是第一次了。”
唐远知道问题的症结现在在哪,确实他一个人是打不了群架的,唯有挨欺负的份,可这不还有一个人呢吗,他不能说,怕说了朱化再把宋亦川咬出来,他也不能现在就脱了衣服给老许他们验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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