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带着一点点笑容,眼神却无法过多地停留在席袅身上,“......席袅姐。”
席袅没吭声,打量着面前的苏冶。
是瘦了一些,不过其他的她也看不大出来,毕竟要死要活和苏冶谈恋爱的人不是她。
脸仍旧那么漂亮,只是眼神躲闪,直不起头来看她。
理由是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席袅心里叹了口气,声音冷静,“回来了?”
一句话,听得苏冶更加无法抬头。
席袅的声音和席玙不同,不是那种随性而闲散的声音,而是多一分冷静与从容,大概是作为席家继承人的培养出的气质。
这三个字从席袅嘴里说出来,没有阴阳怪气的反问,也听不出来是否不快,只是很平静的一句,仿佛在问一件很平常的事。
但就是这种语气,反而让苏冶更加面皮发紧。
苏冶忽然感觉自己刚才找医生时,那点想勘破些什么的小心思在席袅的面前显得可笑又多余。
他应该有自知之明,以他的身份,他给席玙带来的伤害,他没有资格过多去探究这些。
苏冶嗓子有些干涩,“嗯,回来了。”
他听见席袅又问,“和其他人说了吗?”
苏冶低着头,几乎想埋到地底。
这话,其他人问也许就是随口客套一下,但席玙的姐姐席袅问出来,就显得很意味深长了。
苏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好在席袅似乎不准备过多纠结于这点,很快又问下一句,“你是来看屿屿的?”
苏冶声音很小,“是的。”
席袅早就看见那张报告单了,“是屿屿的报告单吗?给我吧。”
苏冶捏着,那张报告单边缘被捏的有些发皱。他递给席袅前用指腹按了按,想要把皱褶按平再给席袅。
可报告单上的皱褶仍旧抹不平。
席袅看着手里那张皱皱巴巴的报告单,眼皮轻跳了一下,没说什么。
“辛苦你了。”
苏冶下意识点点头,然后又赶紧摇了摇。
他很清楚他当不起席袅这句,不管是对席玙还是对崽崽。
席袅是大半夜赶过来的,也不想耽误太多时间。
“我去看看屿屿。”
苏冶点头,很自觉地没有跟过去,留下空间给他们一家人。
他往楼梯间走,准备转一圈再上来。
刚走几步,身后又传来席袅的声音。
“苏冶。”
苏冶脚步定住。
席袅看着那个漂亮又高挑的青年的背影,心情很复杂。
最后,她按着病房门,在打开门之前说了句。
“下次有什么事,至少跟人说一声,别让人难受得一头雾水,眼巴巴没日没夜地等。”
门锁滴一声,又轻轻合拢。
苏冶几乎落荒而逃。
医院楼下有家便利店,24小时营业,苏冶只戴了个外套帽子就闷头往里走。
“欢迎光...呃。”
值班的收银员还没说完,就看见一个高挑青年冲到了货架前,然后站在原地开始发呆。
不过毕竟这家店开在医院旁边,形形色色崩溃破防的场景不会少。收银员也没有太过好奇。
苏冶觉得自己一颗心紧的喘不过气来。
席袅的话在他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回来后,他不是没想过要和席玙解释。但近乡情怯,他没有理由,也没有契机去贸然联系席玙。
被毫无理由地抛弃五年,按席玙的性格,直接反目成仇和他老死不相往来都是有可能的,更别提五年后突然去解释,想想恐怕都会觉得他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苏冶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席玙。
即使有苦衷,但也改变不了他给席玙造成的伤害。
货架上摆着一袋又一袋糖果,苏冶心绪杂乱,随手拿了一包,拿到眼前才发现好像和漂亮幼崽给他的蓝莓硬糖是同一个牌子。
苏冶立刻把糖放了回去,像是被烫着了手。
苏冶最害怕的,也最有可能发生的事,是即便他鼓起勇气找到席玙,想要努力解释,但最终只会得到席玙不耐烦又冷漠的眼神。
他怕自己承受不住那样的席玙。
五年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也许可以抚平伤口,也许也能让记忆慢慢淡却,最终变成一颗沉在湖心里的小石子,泛不起任何涟漪。
听席袅的话,席玙这五年来相当不好过。
苏冶伸手,又拿起那包甜滋滋的糖果。
店门口的收银员百无聊赖,探头探脑看着这边,看见那个高挑的青年站在货架前盯着一包糖果,放下又拿起,拿起又放下。
......??
收银员看了半天,最后忍不住半吐槽半劝解地搭了句话。
“帅哥别多想了,你就试一下看看嘛。”
正在胡思乱想的苏冶怔忡一瞬,听了收银员的话后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行为有多奇怪。
他抿了下唇,拿起那包糖果去结账。
收银员麻利地打出小票,“帅哥还需要别的吗?”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一股脑堆着,苏冶心里乱糟糟的,内心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他抬头,看见收银员背后的烟柜,看到一抹很熟悉的电紫色。
苏冶食指和拇指忍不住动了动,张嘴道:“拿一包烟吧,谢谢。”
说来也挺好玩,明明开在医院旁边,但柜台里的烟品牌却十分齐全,看起来很有销路。
也许有时候必须咬着这东西发泄似地吸两口,心情才能冷静一些。
苏冶在医院楼下的附属公园随便找了个地方,手指生理性微微颤抖着快速拿出那包烟,熟练又麻利地拆掉塑封,单根手指掀开盒盖,推出一根伸至嘴边。
夜里的公园不亮灯,周围黑黢黢的,只有微弱的虫鸣隐约响起。
啪地一声,红光乍现,苏冶吸了一口,微苦的烟草气息立刻涌入身体,再慢慢化作烟雾飘出。
他很久没有抽烟了,第一口的感觉是苦,冲,呛喉。
烟雾吐到一半,苏冶的脑子开始轻飘飘地眩晕起来,一下子冲淡了心里的焦虑感。
他醉烟了。
虽然很苦很呛,虽然很久没抽,但第一口就能让他醉得浑身发懒。
苏冶在一片黑暗里微眯着双眼,眼神飘忽地看向那栋住院楼的顶层,属于漂亮幼崽的那间病房仍旧亮着顶灯,看起来席袅还在里面,或者漂亮幼崽还没有睡觉。
他盯着那个亮着灯的窗口,牙齿轻轻磨蹭着滤嘴,一寸一寸往前移,感受到海绵里的圆珠后停下,咬碎。
清甜微凉的蓝莓香气立刻弥漫开来,冲淡烟草的苦味,像飘着细雪的凉风,快速冲破那股晕眩感。
极其熟悉的气息,哪怕五年没碰,仍旧毫不陌生。
并且和蓝莓硬糖的甜味完全不同。
苏冶眼神仿佛凝固了一样,看着顶楼的房间,直到嘴里的烟即将燃烧殆尽后才拿开,碾灭丢进垃圾桶里。
苏冶在底下坐了很久,烟盒大概空了二分之一,直到再也没有醉烟的感觉后才准备停下。
手机正好响起,他低头,是沈萌的电话。
“苏冶哥,我订好酒店了,你什么时候过来休息啊。”
苏冶无意识地按着打火机,倚着长椅的椅背仰头望着,唰拉一下合上烟盒。
“...嗯,先不急。”
...
病房里,席袅抱着双臂坐在沙发上,旁边值班医生正在说明情况。
“恢复过一次的话就好办了,已经根据这次的峰值波动查到了关键,席先生可以立刻接受治疗,很快就能够恢复回去。”
席袅听着点点头,“听到了吗席——席玙,你干嘛呢?”
席玙坐在床上,望着黑梭梭的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见席袅的声音后他才转过来,“最快可以什么时候恢复?”
医生回答,“一星期之内。”
席玙没说话,脸上也没有太多表情,眼神又飘了出去。
席袅习惯了他这讨打性格,也没有多问,继续和医生交谈。
“刚才苏冶去要了病案本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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