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才分开没多久,又无限近地拥抱在一起。
席玙贴着苏冶的耳朵,“你怎么不生气呢,怎么不哭呢...”
苏冶小声“嗳”了一下,又开了句玩笑,“男儿有泪不轻弹啊。”
席玙笑出不来,只是又把苏冶抱紧了一些。
这句俗语从苏冶嘴里说出来很奇怪,因为苏冶本身看起来像是一种十分易碎的冰晶,美丽,却也极容易消融。
可看起来这么脆弱的人,却扛住了其他人都不一定能扛住的事,连眼泪都不见得掉一滴。
席玙忽然一下子领会到了苏岚为什么会用“勇敢”这个词来形容苏冶。
苏岚那天闲聊的时候,还跟席玙说过一件小事。
她说,苏冶小时候非常爱哭,一周里有三四天眼睛都肿着,楼下的阿婆看到了总要给他塞两块糖。
但后来,苏岚也记不太清什么时候了,大概是还在读小学的苏冶被她接走后,她再也没看见苏冶哭过。
除了离开南市那天,因为窒息感而泪流满面。
席玙觉得自己其实完全不如苏冶,“...你这样显得我好幼稚。”
苏冶嗓子眼里传出一声没憋住的哼笑,“你本来就幼稚。”
“嗯,对。”席玙很利落地答应下来。
“其实我小时候很爱哭的。”
苏冶忽然冷不丁提起一句,十分巧合地和席玙心中所想重叠在了一起。
“我妈和我小姨经常说,感觉我小时候是个哭包,一挤一堆水,止都止不住。”
席玙很仔细地听着,同时想象着小时候的苏冶哭起来的样子。
他有点不甘心,为自己没能参与过苏冶的童年时代。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很想和小小的苏冶见一面,买很多糖给他,带他去看日出日落,一起去听音乐会,指着台上的钢琴告诉苏冶“将来你也会站在这样的舞台上。”
“后来水水成熟起来了,不哭了?”
苏冶轻轻拧了下席玙,“后来我妈觉得一定是我名字没取对,所以才经常哭,就带我去改了个名。”
席玙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下子来了兴趣,“是吗,你以前叫什么名字?”
这件事他从来没听苏冶说过。
苏冶短暂地蹙了下眉,像是思考了一下,又显得有点犹豫,最后开口。
开口前,苏冶瞟了席玙一眼,像一种无声的嗔怪。
“治,我以前单字叫治,三点水的治。”
席玙脸上的笑慢慢定住,试探着道:“......不会吧,真的是苏治?”
他以前刚认识苏冶的时候,为了惹苏冶生气,经常故意叫错苏冶的名字。
那个时候席玙总是恶作剧般地叫苏冶“苏治”。
苏冶轻轻点头,“嗯,我妈觉得我名字里水太多了,干脆去掉一点水,改叫苏冶。”
席玙瞬间变得有些心虚。
他以前性格恶劣,故意挑拨苏冶的时候完全没有想过竟然有这么一段往事。
难怪那时候苏冶第一次听见他故意叫错名字时,流露出过一瞬间的不快。
席玙有些慌张,觉得自己性格确实太欠,终于把功德全部飞没了。
他真该死啊,他死后估计会下地狱吧。
“...你打我吧。”
小孩子为什么爱哭,再加上苏冶脑后的那条疤,席玙不是弱智,多少能猜到苏冶的家庭不太寻常。
“我不打人。”苏冶伸手摸摸席玙,“没事呀,我以前也不姓苏,姓顾。而且除了你以外,其他人也不会这么叫我。”
席玙心里一松,听见苏冶笑眯眯道:“只有你爱干这么幼稚的事。”
席玙心虚认错。
半晌,席玙又开口。
“后脑勺的疤疼吗,当时哭得厉害吗?”
昨天夜里虽然提到过这个,不过后来两个人歪了主题,席玙也看到了苏冶犹豫的神情,便选择暂时不多问。
苏冶伸手摸了下,只摸到做好发型的假发套。
“嗯,很疼,我好像哭了很久。”
席玙没再说话。
但苏冶知道他只是在忍着不问,于是主动开口。
“疤是小时候受的伤,但是具体的我有点想不太起来了。”
苏冶没说谎,他确实想不起太多细节,只剩下一些隐隐约约的印象。
他回忆着,眉头不自觉拧得死紧。
“好像是家里出了事...应该和债务有关,然后来了很多人,再然后——”
苏冶的手被席玙拉住。
席玙一颗心紧着。
“没事,想不起来就算了,不去想那些也没关系。”
苏冶看着席玙,片刻后露出一个笑,摇摇头。
“我答应过会告诉你,也答应过你不会再逃避。”
和席玙重逢到现在,苏冶第一次这么直接的,毫不躲闪地看着席玙的眼睛。
“我对你,说到做到。”
*
作者有话要说:
阳了的宝贝们,要注意休息,吃药的时候不要混吃,晚上可以泡脚但尽量不要洗澡,高烧不退的话一定要去诊所打一针退烧针,不要硬抗,希望我们都早日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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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们!
第075章 回忆
“我父亲。”苏冶在说到这个称谓时, 眉头拧了一下,很快松开,“有赌瘾, 到处借了很多钱, 最后又还不上,只能藏着躲着那些借债的人。”
席玙握住苏冶的手,认真听着他的话。
苏冶所说的世界,是席玙完全没有接触过的,只能靠想象来试图探清的另一个世界。
但想象只是种很稀薄又无可奈何的最终手段,席玙知道虽然现在的苏冶说得轻描淡写,但真实情况只会比这糟糕百倍。
不然苏岚不会一提起苏冶就忍不住带着心疼和愧疚的眼神。
“他...没什么责任心。”苏冶像是想找一个客观一点的形容词,来形容这个只有血缘关系上能称之为“父亲”的人。
“那些催债的找上家门前, 他在家里嬉皮笑脸什么都不说,最后留下我和我妈在家,一个人借着买烟的借口躲出去。”
席玙握着苏冶的手紧了紧。
但很奇怪的是,苏冶却反过来安慰似的捏了捏席玙的手,这让席玙心里更加不好受。
现在的苏冶完全像是在讲其他人的故事一样,甚至在讲述这些的同时,还在习惯性留神着席玙的情绪。
这点让席玙非常不舒服。
他希望苏冶能够再自我一点,不用那么去在乎身边的人如何,该高兴的时候就高兴, 该难过的时候也难过。
而不是说到自己的伤心事时,反而还担心着别人听了会不会不好受,温和又大方地照拂着别人。
最需要照拂的应该是苏冶他自己,至少在这种情况下, 席玙希望苏冶的全部情绪能百分之百回归到他自己的身上。
这种时候, 越是善解人意, 反而越是让人难受。
席玙的情绪并没有像之前那么激动,但苏冶的手指就是一下又一下轻揉着席玙的指骨,像安慰着小孩子一样。
席玙在感受着苏冶指腹温度的同时,忽然想到这会不会是苏冶面对过去所独有的处理方式。
逼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他人身上,努力将自己摆脱出悲情主人公的位置,从而来逃避这件事情对自己的影响。
一遇到苏冶的事,席玙就忍不住思考很多。
“我妈如果发现得早,就会想办法在催债的人找上门前带我出去。”
苏冶回顾到这里时,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丁点笑容,像是回忆着什么童年趣事。
“她会带我去远一些的公园,看着我在那里玩,然后给我买一只香芋味的雪糕,等我吃完后再慢慢走路回去。”
“如果是饭点出来的话,她就会带我去吃一碗米粉,加很多的豇豆臊子,等我吃饱后再慢慢吃我剩下的那些。”
席玙跟随着苏冶的声音,慢慢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温柔又细心的女人形象。
苏冶的妈妈应该也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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