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断结果出得很快,于楠腺体被割破,虽然伤口不深,但细菌的侵入导致身体器官步入紊乱的衰竭状态。本来就处于发情期前后,体内信息素异常活跃,再被喂了药、打了针,双重刺激叠加在一起足以致死,让他存活的希望非常渺茫。
穆博延穿上白褂要亲自上阵,桑茂出来制止了他。他指着穆博延那双血丝丛生的眼睛,顶着一头银发骂道:“你看你现在像什么鬼样,这都不是你的专业领域还想拿手术刀?真把自己当活神仙了,滚外边呆着。”
一小时后,医院走廊里手术中的灯光字眼亮起。林哥早早赶来了,他安排了一部分人去和灵木对接查抑制圈的下落,或是留在现场寻找线索,此时看着如同雕塑僵硬靠墙而站的穆博延,上前低声安慰了一句,“他会没事的。”
穆博延没吭声。他看惯了病人家属等在手术室门口,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曾经光看着就不好受的滋味如今落在身上才知道多么重,压得他气都喘不出。半晌,他摸了摸口袋,没摸到烟,哑声问:“找到人了没?”
“还没。”林哥将窗户拉开一条缝,让室外潮湿的空气和雨声打破周围的沉闷,“现场有第二人的痕迹,附近的监控被篡改过,那群人应该和上回学校事件的是同一批。现在空气取样已经被拿去分析,不出意外里面应当有Alpha的信息素,你放心,这是一起恶性社会事件,我绝不会让他们逍遥法外。”
“如果抓到了人,主谋给我留着。”穆博延道。
顿了顿,林哥劝他:“博延。我知道他们动了你的Omega,但你别给自己找麻烦,这事交给我处理。”
“什么麻烦?”穆博延抬起赤红的眸瞥了他一眼,又看向走廊尽头没灭的灯。
于楠在他怀里昏迷的样子太过清晰,清晰到他一想起来就针扎一样地痛。他看起来已经不再暴怒,而是处于一种完全相反的边沿,“违反了Omega保护法,涉嫌走私违禁药、故意杀人、制造民众恐慌,司法部要是让他能够侥幸活下来,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他也绝不会有安生日子过。”
林哥听得牙根发紧。他张了张嘴,想说在一个警察面前讲这种话,完全是没把他放眼里,这也完全颠覆了他对穆博延一直以来合法良民的认知。但再看穆博延此时的表情,他许多话到底没说出来,最终只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转身离开。
第81章 成为家犬的第五十一天
这场雨下了太久。天隐隐泛灰的时候,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
桑茂从中走了出来,穆博延望着他逐渐靠近的方向,身子却僵得动不了。此时手术中的灯在头顶上灭掉,而他也就随之陷入了一种巨大的空茫里,对接下来对方要说的话产生了无边恐惧。
希望渺茫,这四个字在他脑海中过了无数次。他甚至感到可笑,他从生死线上拉回来了那么多人,等面对自己的Omega时反倒无能为力,自我怀疑让他这么多年的成就感全化为了乌有,目光里透着一层干涩的无助。
桑茂拉下口罩,手套和袖子上还染着红。他垂着背一步步走到窗边,看着一旁满身狼狈的人笑了两声,“真难得。好久没见你这幅表情,都让我有些怀念了。”
他到底上了年纪,过长时间的手术导致身心俱疲,但眼角挤出的鱼尾纹像是活了过来,生动地绽成几道沟壑。穆博延心随着松了一瞬,这才攒起了一点精神,哑声问:“他怎么样?”
“福大命大,救回来了。”桑茂言简意赅地说了一句,又可怜道:“这孩子吃了不少苦,饶是咱们这种说惯了拒绝迷信的,都得讲上一句是老天爷显了灵。”
“……谢谢。”这一夜间在生死线来回经历了多少次的拉扯,穆博延可想而知。他骤然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没缓过来,竟是脚下一软,往前踉跄了一步。
“哎你!”桑茂眼疾手快地扶住他,苦着脸道:“不等我这老骨头先散架,你就得给我全压塌了。不用谢我,行医救人天经地义。赶紧回办公室歇着吧,我现在看见你就烦,顺带把你身上那套脏衣服给换了,他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
“没那个必要。”穆博延摇了头,拒绝了这项提议。他将褂子的纽扣一一系上,遮去里面又是泥又是血的骇人景象,仿佛又成了平常那位衣冠楚楚的医生。一阵晕眩挨过去后,他说:“我先去缴费。”
“又不差这一会儿功夫。”桑茂知道他躁动得待不住,摆了摆手,“行行,我刚让人给他准备病房,等半小时再通知你。”
“要单人病房。”
“用得着你提醒?我当然全按最好的给你安排上。动肝动火熬了一宿,不把你工资收回来都对不起我这好脾气。”
桑茂头也不回地离开,边走边不爽地嘀咕。穆博延扯扯嘴角,没笑出来。他记得于楠挺喜欢吃小笼包,排队交完了各项费用,又在医院门口买了两份早餐。
下过雨后的天仍潮得令人心烦,不经意间踏上一块松动的石板,凹陷在地里的污水跃动着弄脏了鞋面。他浑然不觉,只在楼下的地毯上擦了擦鞋底,为一旁在拖地的保洁人员减少了点繁琐的工作,随后乘坐电梯往住院部偏栋的楼顶去。
路上有同事和他打招呼,态度与平常没差,神情倒是敛着几分小心翼翼。没人以为他是来上班的,一晚上过去,谁都知道穆主任的Omega进了医院,差点人没了。那位他们八卦了许久的中心人物总算出现在眼前,只可惜这不是个合适的时机,众人在群里商量着,打算下班后买点花和礼物过去探望。
偏栋是一院的VIP区,每间病房都隔了一段距离。三三两两的人守在走廊里,穆博延隐约记得这里住了一位明星,不过叫什么他没关注。他目不斜视地路过,伸手推开了过道尽头的那扇门。
护士正在调整吊瓶的速度,听见动静后回头看了一眼,微笑着小声道:“穆主任来啦?”
“你好。”穆博延冲她颔首,目光便紧落在了隆起一团的被子上,“他什么时候能醒?”
房间的布局和宾馆大差不差,此时冒了点头的阳光从窗台洒到地上。用品都是全新的,桌边的花瓶里插着几朵粉百合,半开半合的淡香萦绕在四周,稍稍抚平了内心的躁动一角。
床上的Omega陷在柔软的薄褥中,一缕翘起的头发也沾上了朦胧的金色。忽略他脸上戴的呼吸罩和上方垂下的输液管,就好像今天只是个普通的清晨,平和、舒适的氛围下,疲惫的少年还贪恋于一场香甜的梦。
“桑院长说最晚明天,可能一小时也可能十小时。”护士低头看了看睡得毫无知觉的人,再看看一床之隔、下巴冒青茬略显沧桑的男人,“他现在多睡有利于身体恢复,今天没醒的话您也别太担心……啊,术前从他身上取下来的物品都在抽屉里,您可以检查一下是否有丢失。”
“好,谢谢。”穆博延点点头。他拎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盯着那张安静的睡脸看了片刻,又伸手仔细替对方掖了掖被角。
护士处理完一些琐碎事,回头穆博延的姿势变都没变,成了一幅雕像似的。看他脸色实在有点差,她没忍住也撵人道:“要不您先去休息吧,今天是我值班,我会过来帮忙的。别没等您朋友醒来,您也跟着熬出了什么毛病,到时候又要让对方担心了。”
“不用,我对自己身体有数。先去忙你的吧,这里有我照看足够了。”穆博延还是那句话。
地上放了一盆水,温的。毛巾就搭在一旁架子上,他伸手取下一条浸湿再拧干,为于楠擦拭起耳朵和指缝间残留的血渍,这才想起昨天邹设计给他发了消息,说他的订单已经完工,问什么时候方便去取。还好没来得及回复,不然得放人鸽子。
护士劝了一次没劝动,有点怵他现在面无表情的脸,只好放弃。
她往床尾的病历报告上写了点内容,收拾完走到了门口,又想到什么般折回来几步,“对了主任,宣传部那边的人说昨晚警车的动静太大,引来了几个媒体。他们好像打听到了点风声,现在正在外边蹲点,保安赶了几次也只能撵到远一点的地方,您出去的话得注意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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