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一直安安静静的人却有点着急地抓住了自己手。
“别动。”陆燕亭忙道,“你手上的……”
凌度没管,抓住那只手撂开,用超乎寻常的力气从原地弹起,不声不响地搂紧了他的脖颈。
这一下出人意料,陆燕亭被扑到另一侧的墙壁上,肩背磕到了石头,陆燕亭胳膊揽过去护住凌度的头,呆了很久才接着说完:“……伤。”
“燕亭。”凌度头发还没完全干透,湿漉漉的发丝蹭在颈侧的皮肤上,伴随着说话间若有若无的热气,凌度声音很轻:“你找到我了。”
他好像第一次从凌度的口中听出珍重万分的意味。
那个人向来游刃有余,不负责任地挑拨他,又轻而易举地在自己开口之前就化解了所有旖旎。
就算在一起了,他也一直都明白,自己并不能改变什么,凌度有不顾一切也要做到的事情,他说“等我回来”,一遍一遍地说,凌度没有应承过。
他以为能从那人的嘴里听到一句“喜欢”,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他要求的也不多。
可如今硕大的“在意”砸到头上,他一时陷入了不知所措的境地,很久方才感到心底油然而生的喜悦,这样的环境,这不应该,但他控制不住。
他动作僵硬地把另一只张牙舞爪的胳膊从空中收回来,放到凌度的背上:“没事了。”
凌度原来穿的羽绒衣浸了水,陆燕亭脱了下来,给他披了自己干燥的外套,但在刚刚大幅度的动作里掉到了地上,怀中的身体比上次抱起来瘦了不少。
感受到温度的流逝,陆燕亭才恍然,主动结束了这个持续良久的拥抱,摸着地上保暖的衣物重新披到凌度肩上:“很冷,你已经发烧了,别再加重病情了。”
“对了,我有事情还没告诉你。”陆燕亭细致地整理好衣服,“说了回来跟你说的。”
“我也有事情要告诉你。”凌度说。
“我先……”
“我先说。”凌度认真道,“也很重要,我必须告诉你。”
陆燕亭把凌度受伤的手小心捏过来,检查无碍后才道:“那你说。”
“高三那一年,我十七岁,我的父母在和我打电话时,被消音手/枪杀害于小区玄关,报警后,取证调查三个月未果,案件被搁置。”
“一年后,我考进华大生物专业。”
“六年后,在我二十四岁的那一年,章河山教授向我发出参与计划的邀请。”
“再一年后,我二十五岁。”凌度反手握住陆燕亭的手指,在他左手无名指靠近指跟的位置缓缓画了一个圆圈:“我们去民政局领了证,建立了合法的婚姻关系。”
没有理会陆燕亭猛然攥紧的指节,凌度平静地接着道:“三年后,由于卧底泄露计划完成的消息,我自己被相同型号的手/枪,杀害于我们居住小区的地下车库。”
“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因为当我一睁眼。”凌度一字一顿,“我回到了高三那一年,父母离世的一周后。”
“我知道你们或许疑惑过,为什么父母才死了一周,我那时候却一直都是无所谓的态度。”
“燕亭,我不是无所谓。在你们眼中,我刚刚失去双亲,可在我的世界里,我已经失去他们十一年了。”
“算上这辈子的时间,也有十二三年了,我仍然爱着他们,可我也早已习惯了没有他们的生活。”
“我不想忘记,我清空那么多的记忆空间,只想多记一点关于他们的东西,随便什么都好。”
“可事实是,时间永远不等人,再过熟悉的知识也会渐渐淡忘,再过熟悉的人,当你长久地见不到他们,你也终究逃不过眼睁睁看着曾经深刻铭记的东西一点一点从脑海中遗漏的命运。”
“客观地来看,我真的很不幸。”凌度低下头,把自己埋进陆燕亭胸前:“但可能福祸总是相依吧,我恰恰幸运地遇到了你,幸运地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我不想再留下任何遗憾了,不论是我苦苦追寻的真相,还是你,我都不想再失去。”
“轮到你了。”凌度扣了扣陆燕亭紧致的肌肉,“什么事?”
“……”陆燕亭剧烈吸了两口空气,“什么?”
“问你要跟我说什么事呢。”凌度轻笑,“吓到了?吓傻了?不敢相信了?”
陆燕亭手掌滑到凌度发丝间,指尖默默点了点:“疼吗?”
“什么疼不疼?”
“被枪杀。”
凌度愣了下:“其实还好,一击爆头的话,算是比较痛快的自杀方式,子弹在脑中爆炸瞬间可以摧毁大脑大部分脑神经,所以没什么痛感,来不及发生反射就已经死了……”
陆燕亭紧急叫停:“好了,不用说了。”
“对不起。”凌度后知后觉讨好地蹭了一下他的衣服,“我上辈子表面的工作是华大留校教书的教授,习惯了解释最基本的原理。”
他确实不疼,但他忘了陆燕亭会心疼。
“对了。”凌度抬起头,“现在什么时间?”
“距离我在下游捡到你,过了大概十个小时。”陆燕亭向洞外看了一眼,“现在天应该快亮了。”
“但你不能出去。”陆燕亭说,“你在冷水里滚了这么久,早冻发烧了。”
“好。”凌度手臂向后环过他的腰,把冰凉的手掌贴到后背上:“那你帮我捂一捂吧。”
陆燕亭没想到凌度这次这么好说话,顿了很久才从外套外面抱住他。
手指被触碰过的地方不合时宜地痒了起来。
陆燕亭忍了很久,终究没忍住,拇指指腹磨蹭着自己的无名指,小声问:“结婚了?”
凌度鼻尖抵住他的肌肉:“嗯。”
“三年?”
“嗯。”
“那你之前喝醉喊的……那个,是以前经常喊的?”陆燕亭犹犹豫豫地问。
“倒也没有经常……”凌度没想到他这个时候竟然还念念不忘,无奈解释道:“偶尔,有时候。”
“偶尔是……”
凌度屈起腿,抬直上半身子,学着陆燕亭的接吻习惯在他下唇咬了一口:“上/床的时候,一些成年合法夫夫的小情趣,行了吗?还要问吗?”
陆燕亭不问了,因为下一秒,他按住自己的后颈,把人捞回去,将浅浅的咬噬演变成炽烈的深吻。
凌度没吻多久就被针钻一样传来尖锐疼痛的大脑按下了暂停键,不得已老老实实挪开耍流氓的嘴,把头埋回原处:“不行了,疼,让我睡一会。”
“对不起。”陆燕亭重新抱住他。
“我先动的嘴。”凌度迷迷糊糊道,“不怪你。”
“正午之前喊我起来啊。”意识陷入沉睡前凌度补充道,“贺擎宇……要来了。”
说是正午,陆燕亭卡在最后一分钟把他喊了起来,指着自己的表跟他说:“还没到十二点。”
山洞体积有限,他们呼吸产生的二氧化碳充盈在狭小的环境里,洞内的温度还能忍受,更何况他抱着人形加热器睡了长长舒适的一觉,虽然烧还没退,但至少可以清醒地思考。
凌度没计较这些,他说的本来就是计算了陆燕亭的因素在内的时间。
陆燕亭把自己的外套穿在了他身上,洞外温度骤降,凌度扯了一下他不算厚实的衣料:“冷吗?”
“比穿着湿衣服的你要好一点。”陆燕亭把压缩饼干和纯净水递给他,“我不怕冷,没关系,现在去哪里?”
凌度叼着坚硬的饼干,走到前面:“这边。”
空气中某种味道越发明显,凌度还想再靠近一点,被陆燕亭拦住了:“前面有人,再过去会被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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