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秘书。”女人的招呼声掺杂在电子器械的噪声里。
来人是陆铭真正的秘书助理,那个Alpha男人——余渔吃饭的手停了下来。
“余先生。”穿着西服的Alpha毕恭毕敬地站在餐厅门口,同余渔微微鞠躬。
“陆少说今天是周五,您下午可以提前休假回家,过周末了。”Alpha表明来意。
原来,那些话还做数啊——余渔惊讶,一时忘了说话。
钟秘书却也并不需要他的回答,自顾自地继续传递着上司的意思:“您慢慢吃,吃完后我会送您回家。下周一的早晨,七点之前,再去接您回来。”
“哦……嗯,谢谢。”余渔总算找回了语言能力,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周一接他回来,是回公司,还是回到这间公寓?
“对了,陆少嘱咐:您这个周末最好不要去见沈总。他按约定让您回家双休,您也要按照约定,卖身就卖得干净点。”
“陆少说,他不要脏了的东西。”
Alpha的语调无波无澜,没有恭维,也没哟鄙夷,他就真的只是在普普通通地传递着陆铭的话,做一份正常的分内工作而已。
可余渔心里难受极了。
他点了点头,起身,示意对方自己已经用餐完毕了。
他想离开这里,马上。
第91章
周日清晨,余渔早早起床,简单吃过早饭,打理好自己,坐上了第一班前往市郊的公交车。
因为是周末,才六点多,车上的乘客不超过五个,Omega得以独占了一排双人空座。
将沉甸甸的袋子在邻座放好,余渔用手压住袋口,防止物品因颠簸滚落。袋子里的东西是昨天去附近超市提前买好的,一共花了三千多。
木然而沉默地看着窗外飞驰而退的景色,余渔瞳孔中倒影的景象从一座座气势恢宏、看不见顶的高楼大厦,渐渐变成了大片大片望不见头的农田农舍。
Omega总共换乘了四次,车上的人越来越多,路途越来越颠簸,座椅越来越破旧,太阳也终于从天空的边缘升至正上方。
快到了。
嗡嗡,嗡嗡。
余渔正想着,贴身放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他连忙侧身靠住车门旁的铁栏杆,双脚靠拢,固定住暂时放在地上的塑料袋,单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接起电话。
来电显示是:LYY。
“姐。我已经在最后一趟车上了,马上就到……嗯,我刚知道桥那边维修封路,公交车的路线绕远了……”喧闹的车厢里,余渔一面护着自己的东西,一面高声回着电话那头的人:“嗯,好,好的。谢谢姐,麻烦你了!”
电话挂断了,汽车还在行驶。
二十分钟后。
余渔提着大包小包从人群中挤下车,抬头看向马路对面的小院。
绿色的大铁门上挂着五个生了锈的字,是丢了三点水偏旁的“青”山疗养院。
“小余,你来了!”一个中年胖女人操着口南边的方言,从树下的阴影走出,同余渔挥手。
Omega扬起笑脸,一面回应,一面左顾右盼,确定没车后连忙穿过马路,向女人跑去:“宋姐!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没事没事,就十几分钟。哎呀!你怎么又带这么多东西……太破费了!”
“给你们捎点吃的,之前太麻烦你们了,谢谢!”余渔说着,拎了拎手里的袋子。
“嗨,都老熟人了,谢什么。”宋姐见他又带了东西来,连忙摆手,礼貌推拒道:“大家都知道你不容易……你这、我们不能老收你东西啊!”
余渔笑了笑,提着东西率先走进小院:“姐,别客气。就是点吃的,不值什么钱。里面还有给他新买的换洗的内衣……”
“那,行。姐也不和你客气了。”见他这样说,宋姐只好收下。
女人追上余渔接过沉甸甸的袋子:“快进去吧,人已经接回来了,没什么事,你去看看他吧!”
“嗯。”余渔应声,熟门熟路地往疗养院的小楼二层走去。
旧木板搭建的楼梯踩起来咯噔作响。
偏远的位置,极差的硬件设施,简直要让人怀疑这是家无照经营的黑店,但这里确确实实是一家正规疗养院。
清山疗养院是X市最便宜的正规疗养院,也是余渔唯一负担得起的地方。
疗养院所在的清山乡虽属于X市直辖范围内,实际上应该是算在本市与临市的交际地带。原本是有点三不管地带的意思,但近几年X市市区规划不断扩大,才终于被划入市内管理。
疗养院的前身,原本是个D级乡镇的村长自建的私人公益养老院,专门照顾镇上的三无老人,替他们养老送终。主楼用的是废弃的招待所。
在最初的城市规划里,这座虽然贫穷却依山傍水,自然环境资源优渥的小乡村是应该被发展成集旅游、休闲、疗养为一体的新型乡镇的。
于是,这座私人养老院自然也顺理成章地被市ZF纳入旗下,并增加了护理、康复的职能,成为了正规疗养院,据说还要注资重建、扩大规模来着。
但许多规划最终就只能是规划。平头百姓是不可能知道那些规划来的钱最后到底流向了哪里的。
反正,清山乡最后并没能被开发。
这家疗养院也没能得到说好的注资——村长最初请来的那些护理、医生,在生活的压迫下被工资打败,走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下村长的女儿宋姐和几个刚从大学毕业的年轻人还留在这里,看护着为数不多的老人和患者。
因以上种种前因,清山疗养院看起来比许多非正规疗养院还要“不正规”,根本吸引不来新的客户,所以价格也相当便宜:24小时全天候照顾一个月只要一千四。
条件是差了点,但宋姐带着几个年轻护工将这里打扫得很干净,并且,由于人少,住在这里的人如不是有特殊要求,都可以获得单人单间的待遇,再加上这里有着正规的看护资质证书——清山这边拿药是直接从镇中心医院拿的——余渔已经很满意了。
“哥,我来看你了。”余渔说着,轻轻推开了二楼最东头的房间门。
没有人回答他。这是理所当然的,余渔想,迈步走进房间。
不大的标间里有两张床位,但只有一张床上有人。
那是个长相宽厚的方脸男人,年纪看起来和余渔差不多大,但消瘦极了,凹陷的两颊,皮包骨头,左手还扎着滞留针,一大袋只剩了点底的透明药液正顺着输液管缓缓下落。
男人闭着眼,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他床头的右上角,贴着一张名牌,上面写着:徐嘉诚,男Alpah,29。
余渔扫了眼那张新换的名牌,沉默着坐到了隔壁空着的床位上。
咯吱,铁架床的响声有些刺耳。
余渔看着“熟睡”的男人,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虽然,其实他知道的,男人并不会醒来。
因为,徐嘉诚是一个植物人。
“小余,嘉诚那药是不是快打完了?!你先出去等等?我给他清理完、换好衣服就走,不打扰你说话。”
余渔坐下还没到一分钟,宋姐就上楼了。
因为他进屋后没有关门,房间里也什么没动静,宋姐敲了两下门框,就直接进了屋。
余渔看到中年女人换上了白大褂,手里还拿着他给徐嘉诚新买的内衣。
他连忙从床上站起:“姐,我帮你一起吧!”
“哎呀,你干不了这活,我自己就行!”女人拒绝,示意他出门躲着去。
余渔摇头,他知道宋姐要干什么,徐嘉诚这种情况是无法自主排泄的。Alpha先前输液输了不少,现在需要外力帮他导尿:“姐,我哥第一年那会儿,一直是我照顾他的。”
“那都多久了!”宋姐弯腰从病床底下拿出尿壶:“你现在可是大公司的白领了,不好再干这种事了!”
余渔抢了过来,不容置喙道:“我给你打下手。”
“行吧行吧。”犟不过Omega,宋姐只好笑着退步,随他去了。她见过的家属里面,只有这个孩子十年如一日的照顾着病床上的亲人,从不抱怨,从不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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