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因为车上载着我,所以妈妈吓了一跳,她的脾性有些暴烈,当即有些恼怒的降下了车窗,准备好好说道几句。”
“可是等车窗降了下来,才发现那个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孩子,母子两人浑身湿淋淋的,满是雨水,看起来好狼狈。”
“妈妈瞬间就有些心软了,她以为是附近无家可归的人不小心闯了进来,然后给了一沓钱那个女人,才开着车离开。”
叶珏秋笑了笑,手中的机械摩擦间发出闷闷的响声,他侧头看了一眼神色难看的宋书然。
“知道我为什么说这个吗?因为当时我和女人怀中的小孩对上了目光,我发现你长得好像他哦。”
“这么想想,其实你和你妈妈也长得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诶,话说你还记得你当时的样子吗?”
宋书然咬住下唇,几乎到泛白的程度。
对方把他刚刚说的话几乎全部还了回来。
叶珏秋的神色很淡,对这一对故意伤害过叶滢的母子,叶珏秋有着天然的敌意。
宋书然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道:“你……”
话还没说完,叶珏秋就已经冷冷开口道:“我还没说完,先听我说。”
宋书然似乎有点想转身离开,叶珏秋已经出了声:
“我刚刚回想起小时候的这件事,总觉得有些奇怪,那个女人像是来找我妈准备说些话,你要不要告诉我……你妈是想说什么?”
宋书然脚步猛地顿住,闭了下眼睛,终究还是问到了他最不想回忆的问题。
在5岁前,他一直都是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见自己的父亲都是偷偷摸摸的。
他曾无数次看到他叫父亲的那个人身旁带着一个明艳的女人,怀里抱着一个精致可爱的小孩。
他觉得自己好像永远都生活在阴暗中,窥探着那一家的幸福。
但好在,父亲对他很好,宋申宇说,他一点都不喜欢家里的那个小孩,只有然然才是他的宝贝。
可直到有一天,父亲来和母亲说,他的妻子好像发现了什么,最近一段时间暂时不要见面。
母亲董乐佳以为宋申宇是不要她了,于是她失去了理智,冲动之下,只想拉着所有人共陷深渊。
于是在那个雨夜她找到了叶滢。
她本来是准备告诉叶滢一切的,她太想欣赏这个光鲜亮丽的女人知道自己丈夫彻彻底底背叛后的崩溃模样了。
可在车窗降下的那一刻,董乐佳瞬间消了声,陷入了安静。
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的见到对方,夜晚的光线昏暗,只有车里的顶灯和外面别墅区的光柱带投到了叶滢的脸上。
深秋的雨夜寒冷,对方穿着一件砖红色的呢子大衣,长发披肩,皮肤冷白如雪。
眉眼间尽是张扬与意气,那是耀眼到任何人在她面前都会有些自惭形秽的模样。
董乐佳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叶滢看了她一眼,然后探身从副驾驶上拿过了自己的皮夹,把里面所有的现金拿了出来,很厚的一沓。
她伸出窗外给了董乐佳:“天气冷,还带着孩子,晚上先找个地方住吧。”
宋书然从董乐佳的怀里抬起头看了眼,探过来的手很漂亮,白皙光滑,是没有受过任何生活疾苦的一只手,涂着漂亮的指甲油。
似有所察,宋书然朝着后车看去,从降下的车窗里,他看到了一个坐在儿童椅上的小孩。
对方穿着精致的坐在温暖的车内,手里还拿着一个玩具,眼神天真纯善,有些好奇的看着窗外的母子。
叶滢也注意到了车后的情况,轻呼道:“宝宝,妈妈给你把车窗关了哦,不要淋到雨。”
宋书然浑身淋了个透,他已经淋了好久的雨。
他看着母亲僵硬的接过钱,那晚,不仅对母亲而言是觉得尊严尽失难堪的一晚。
宋书然也是。
那是他第一次明晃晃的感受到了自己和对方的差距。
宋书然永远记得当晚的每一个画面,是有多么磨人心,他恨这对母子。
很神奇,就算从没有过交集,仅仅是因为叶滢对自己宝宝说的那句“不要淋到雨”,他也产生了浓烈的恨意。
他和董乐佳有着同样的心,越是高高在上、一尘不染,愈发想要将他们拉下来跌入泥潭。
可偏偏,他最不愿回忆起来的时刻被对方明晃晃的点了出来。
宋书然有些僵硬的动了动手指,准备迈开步伐离开。
身后的声音再次响起:
“落荒而逃吗?和我聊天不开心吗?我看你刚刚想和我聊,放轻松点。”
叶珏秋冷冷的看着他的背影,哪有他想聊就聊、想走就走的道理。
宋书然回过头,是明显被激怒的神色。
就算宋书然什么都没有说,可多年前那个晚上的情况,现在的叶珏秋也基本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叶珏秋似笑非笑的将透明的护目镜戴上,看着气得身体微抖的宋书然,唇角上扬的弧度愈发明显。
整个人带着一种艳丽的攻击性。
“我还听说一件事,你以前是姓董的,好巧哦,我也和妈妈姓。”
“我和妈妈姓,是因为宋申宇是入赘的,能力、品行、家庭背景他没一样比得上我妈,我很荣幸和妈妈姓。”
“啪嗒”一声,叶珏秋将弹.匣装了上去,微伏下身,看着倍镜调整了一下枪的方向,然后拖长着声音道:
“你呢?”
话音落下,“砰”的一声,扳机被扣动,远处的靶子最中间猛然被击穿。
滚烫的子.弹.壳弹飞出来,落在了桌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他射击的姿势标准,护目镜后面的眸子漆黑,专注的看着前方。
强大的后坐力让他的肩部动了下。
宋书然戴上了耳塞,他看着叶珏秋的气质里已经带上了几分肃杀凛然。
耳边隐隐约约能听到对方连续的“砰砰”声响,伴随着的是靶纸最中央一次又一次的击穿,孔眼几乎是达到了重合的程度。
无一虚发。
宋书然自然懂他那简简单单“你呢”两个字所带来的杀伤力。
——因为他不是婚生子。
宋申宇曾怕叶滢发现,不许他姓宋,他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跟妈妈姓。
对现在的年代来说,和父母谁姓都可以,本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偏偏同样的结果下,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如此不同和可笑,就仿佛彰显着他们天然的巨大差距。
宋书然整个人心中有团火在烧,看到了对方的射击成绩,又涌上了一股不服气的念头。
他的射击也是进行过专业教练的指导的,在同伴中,他是最擅长射击的人。
他沉着脸走到了叶珏秋的身边,微伏下了身。
有的时候,射击也是一件一鼓作气的事,中间的气泄了,成绩就会愈发的不如人意。
特别是在有着较大的后坐力情况下,越想瞄准,就会愈发想用力,越用力就会越偏,再加上心态已经不稳了,连带着手也不稳。
叶珏秋随意的瞥了眼对方的靶纸,竟是比他进来之前的成绩都不如。
旁边的人似乎心态已经摇摇欲坠,扔下了手中的东西,已然完全放弃了接下来射击的模样。
叶珏秋笑了下,突然朝着隔壁宋书然的靶纸处转移了一下方向,“砰”的一声。
宋书然扭头,几乎是有些愕然的看着自己的靶纸,原本平展的最中央红色区域被击穿了一个孔。
——那是他始终未曾击中过的地方,也是叶珏秋的最后一颗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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