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一些特定的体系和BP技巧需要当做新知识吸收理解外,其他的信息并没有那么难以理解,而且KPL的解说很专业,他听着也很舒服。
顾轻言点开的第一局比赛是去年的春季赛,进度条刚加载完,几排弹幕飞速从屏幕上划过,看起来不像在说什么好话。
他皱眉暂停,发现那些弹幕颜色相同, 说的话也大差不差。
【NGU完蛋了下赛季不会打K甲吧你们什么时候卖队啊……】
【脸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一堆娘炮懂什么游戏……】
这骂得也太难听了吧?
以顾轻言的家教,能骂出「人渣」和「傻逼」这样的词已经算是极限了,而且也只有楚皓一个人被他这么骂过。
现在冷不防看见这么了这么多污言秽语。
虽然不是在针对他,但依旧让他眉心紧蹙, 一股无名火从心头窜了出来。
弹幕不能回复, 他只能点击那几条再也不想看见的弹幕举报, 而后打开评论区,一眼就看见NGU战队粉丝的评论被顶到了第一条:
【@接主队冠军:大家冷静讨论问题, 不要互相甩锅,支持友好建议,婉拒人身攻击。
NGU是一体的,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希望各位NGU的粉丝注意文明发言, 善用举报, 谢谢大家。】
这条评论有6000多个赞,而评论区确实也友善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友善的评论都被举报掉了。
顾轻言眨了下眼睛,让视频再次开始播放。这时英雄已经载入了地图,楚山野的盘古提着斧头就钻进了野区。
楚山野PICK过很多英雄,野核,蓝领,什么都玩过。可以吃线打野核,也可以做蓝领将经济让给马核或者射核。
顾轻言没深入了解之前以为按照楚山野的实力,怎么说也是把把都拿能C起来的打野,却没想到楚山野拿蓝领的场次却比拿野核的场次多了不少。
而队伍中的其他人选过C位也拿过工具人,大家竭尽所能地为队伍着想。
哪怕收敛锋芒,哪怕一次次挨骂也要拼命磨合,似乎都是为了让这个队伍走得更远。
顾轻言忽然想起了宋如修那天晚上说过的话。
“他和NGU很适配,挖来的话说不定可以试着打一打法核……”宋如修似乎很平静地面对「自己将要被取代」的现实,声音没有半分波澜,“谁也不知道官方下个版本的改动到底会不会对法核友好。”
哪怕已经在挑选继承人,宋如修依旧在为团队着想。
这就是电子竞技吗?
顾轻言看完了一局比赛,又接着点开了下一个,好像要在这短短的一个下午将之前错过的比赛都补完似的。
他发现不管NGU赢了还是输了,弹幕和评论区都有不和谐的声音,怎么样都能挑出刺来。
赢了还好,如果输了或者前半场大逆风,就会有很多人跳出来开始分锅,似乎比赛都没看就用键盘指点江山,而这些锅首当其冲地扣在了楚山野的头上。
因为他是队长,是联盟的新秀打野,所以活该受最多的骂。
诚然楚山野不是没有一点问题和过错的神仙,但也并非一直在犯错的混子。
楚皓之前说楚山野电竞这条路走得很顺。
顺风顺水地成了首发,顺风顺水地拿了冠军,顺风顺水地出名了。
那会儿顾轻言没听出他话里话外酸涩的嫉妒和阴阳,也不了解电竞圈的事,被他的话先入为主地洗脑,以为楚山野离家的这几年真如楚皓所说逍遥自在。
可等他了解这一切后,才发现如果回头看,每一个光鲜亮丽的职业选手背后,都藏着一条不为外人所知的,铺满汗水和泪水的憋仄小路。
温桥给顾轻言挑的这几场比赛果然很具有代表性。
有些是前期大逆风后期翻盘,而有几场则是足足打了快20分钟的局,有来有回,甚至还有几次被对面推到了高地,全靠NGU的选手极限操作才不至于过早结束比赛。
很精彩,哪怕是他这样之前对电竞一窍不通的人都足以看得出其中的精彩。
解说的声音从Ipad中传来,顾轻言看着屏幕里抱在一起的NGU队员,一时间有些失神。
他们真的很有竞技精神,也真的很辛苦。
床帘外传来了走路的声音,似乎是李洋回来了,正在和女友打电话,一边打电话,一边将外卖的袋子解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而后推开椅子站起身,又离开了宿舍。
顾轻言轻轻叹了口气,下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在某个瞬间有种给楚山野打电话的冲动。
可楚山野这会儿应该正在看演唱会吧。
放松放松也是好事,顾轻言看这些视频时觉得之前楚山野绷得太紧了,甚至连赢了比赛都很少有笑容。
他刚想到这儿,放在一边的电话忽然响了。
来电人的号码他没有存,屏幕上只显示了一串数字,来电属地是X市。
顾轻言接起来,只能听见对面的背景音一阵嘈杂,像是有「滋滋啦啦」的电流时不时地划过,不知有人在喊什么,可却听不太清。
顾轻言蹙眉:“喂?你是……”
他的手机号不知道被谁给卖了,有短时间卖课和网贷的电话一直不停,闹得他不堪其扰。
似乎怕他挂电话一样,电话那头的人忽然开口,声音急促:“哥,是我。”
楚山野。
顾轻言怔忪了一瞬。
楚山野的声音好像有些不对劲,似乎带着哭腔和哽咽,听得他心里一紧,生怕是楚山野出了什么事情。
可紧接着,他听见了歌声。
像蓝色潮汐一样的歌声,将他带回了那个闷热的夏日午后,一根细细的耳机线好像跨越时间,将21岁的他和17岁的楚山野的心连接在了一起,随着音符轻轻共振。
他沉默着听完了这首歌,楚山野也沉默着。
但顾轻言觉得他们之间好像掀起了巨浪滔天的海啸。
其实顾轻言已经好久没听过《温柔》了,最近一次可能是两年前听日推时无意间循环到,他还为此特意去看了歌词。
然后就看见歌迷考古乐团主唱之前的微博,翻出来主唱手写过一句话:“爱是付出,然后再付出。”[1]
那时顾轻言不能理解这句话的用意,可现在他好像懂了。
他躺在床上,闭上眼,听着话筒那边的喧嚣和嘈杂,想象着楚山野的样子。
楚山野今天穿的是队服还是私服,是那件他洗过的,留着他洗衣凝珠味道的棒球衫,还是那套被格外青睐的黑色T恤?
他现在的表情是怎样的?
是和其他人一样因为能听演唱会而惊喜,还是笑里藏着难过和眼泪?
顾轻言的鼻尖忽地酸了下,在「如果有,就让你自由」这句话唱出来时流下了泪。
一遍遍的「我给你自由」,从平静到撕心裂肺,从洒脱到爱而不得的不甘。
何谓「给你自由」?
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不甘,一次又一次的彻夜难眠,和一次又一次的想念。
他因为楚山野终于听懂了这首歌。从不懂到听懂,顾轻言用了六分钟,可楚山野却在这条路上孤零零地走了六年。
顾轻言闭着眼,似乎能看见聚光灯下漫天飞舞的白色纸条,就像一场六月的雪。
而在最后一句「我给你全部全部全部自由」唱出来时,楚山野又开口了。
他问顾轻言,愿不愿意接受他。
顾轻言动了动唇,用带着些哽咽的声音轻声说:“我好想你。”
他没说「愿意」,也没说「不愿意」,只说——
我想你,好想你,特别想你。
好想见到你,然后给你一个拥抱。
告白这么重要的事,当然是要当面说。
六分钟的温柔结束,通话的背景音中响起了欢呼的声音。
楚山野沉默半晌,又问他:“哥,你想见我吗?”
顾轻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想起来这样楚山野是看不到的,于是轻轻「嗯」了一声。
“等我……”楚山野说,“我很快回去见你。”
“你一定要等我。”
顾轻言的手机发烫,他胡乱抹了把眼泪,咬着唇轻轻说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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