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楚山野已经不是那个小时候他看一眼就知道要做什么的小孩了。
顾轻言发现有些时候他好像不知道楚山野在想什么。
“刚刚和程凯在楼下聊了会儿……”楚山野说,“你在干什么呀?”
顾轻言将手机屏解锁给他看:“给表白墙发了我的818。”
楚山野刚进门的时候还有点颓颓的,一听他说这话后立刻精神了起来:“我要看。”
“有什么好看的,就是个骂人的贴子。”
顾轻言这会儿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
他其实很少开口聊自己的感情,哪怕是和楚皓谈的时候也很少和舍友提及恋爱相处时会发生的事。
遑论现在说的都是那些发生过的不好的事。
遑论这个要看的人是他现任, 也是他前任的弟弟。
一种背德感姗姗来迟,让他心跳越来越快。
他轻咳一声,假装若无其事道:“算了,没什么好看的。”
“我想看。”
楚山野眯起眼看着他:“平时楚皓有和我秀恩爱,我当时真的以为你们过得很好, 所以也没多问, 都不知道你受过什么委屈。”
顾轻言盯着他看了半晌, 叹了口气。
算了。
反正也是要被人看到的,说不好还会因为带了吕神出场被投稿到什么KPL八卦瓜田。
今天不让楚山野看到, 过两天总是会被他看到的。
顾轻言将手机递给他:“你看吧。”
楚山野接过他的手机,搂着他的肩靠在床头,将他写的「楚皓四宗罪」一件件地看了过去。
顾轻言觉得他看得时间实在有些过长, 长到他自己都在心里过完了一整遍写过什么, 楚山野还没看完第一遍。
顾轻言歪了歪头, 靠在他肩上, 手指戳了下他的腰:“看完没有?”
楚山野顺势抓住他的指节:“嘘,等一下。”
顾轻言弯了弯手指,却被楚山野抓得更紧,指腹上的薄茧蹭得他有些痒。
他在楚山野的桎梏中轻轻挣扎,楚山野知道他不是真的想把手抽走,也随他闹,偶尔稍微加重一点力气,配合他的表演。
好像和楚皓谈恋爱时,他从来没有过这种和恋人相处的温馨感觉。
回想起来,楚皓似乎一直很忙,比他还要忙,忙到任何时候都腾不出空闲时间跟他这样安安静静地待在一起。
顾轻言记得两年前他在两人纪念日那天约过楚皓去看电影,是一部口碑不错的爱情片,全片用的是S市方言,让整个故事都很有氛围感。
他买票之前询问过楚皓的意见,如果楚皓不想看这部电影可以换别的,可楚皓当时给他的答复是「没有意见」。
于是顾轻言买了电影票,和楚皓去了电影院。可电影刚开场一个小时,楚皓却接了个电话,起身要走。
那时电影院里还有好多人,顾轻言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询问男朋友的去向,只能压着不舒服独自看完了整场电影。
后半段讲了什么他不清楚,结束后立刻给楚皓打了电话,听见楚皓那边背景音里他同学和教授说话的声音。
“教授说临时有个会议,我回来参加一下……”楚皓说,“不好意思啊,言言。”
“那你就不能和我说吗?”
顾轻言记得当时自己的声音都带着颤抖:“你和我说一下会累死你吗?”
顾轻言其实不反对他参加老师的课题和任务,也不反对他专注学业,可那天毕竟是他们的纪念日,楚皓这样一声招呼不打,甚至都没征询过他意见就离开的行为真的很过分。
那次楚皓又是买花又是等在宿舍楼下,两人拉扯了很久很久,久到楚皓开始打感情牌后顾轻言才勉强原谅了他。
可楚皓就是觉得两个人这么待在一起没有意思,两个人牵着手在操场上散步也没有意思。
他好像更想带着顾轻言去参加聚会,把顾轻言介绍给所有他认识的人。
然后在这些人面前展示他们有多么恩爱。
如果当时分手就好了,他想。
如果当时他不吃楚皓打感情牌那一套,心再硬一些就好了。
他正盯着床前的液晶电视发呆,眼前忽然多了只上下晃了晃的手。
“怎么了?”楚山野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在想什么?”
顾轻言眨了眨眼:“没什么。”
“骗人。”
楚山野撇了下嘴:“难过都要写在脸上了。”
顾轻言垂眸:“真没什么,就是想起来自己过去好像有点傻。”
“谁过去不傻呢?”
楚山野将手机熄了屏放在腿上,和顾轻言十指相扣:“只有站在上帝视角看过去才会说自己傻。但实际上很多人在那个当口跟本意识不到自己的选择是不对的。但反正都过去了,现在做出正确的选择就可以了。”
顾轻言嗅出气氛变得有点沉重,轻声转移话题:“818你看完了吗?写得怎么样?我担心他们看不懂。”
“看不懂?”
楚山野冷笑一声:“看得懂,看得可懂了,看得我想立刻去扇那个傻逼两巴掌,在我面前装得人模狗样,都对你做了些什么混账事?你这个文笔去写他的818都屈才了,真是晦气。”
“你别打架……”顾轻言想起他高中的「前科」,连忙警告他,“我查过了,你们电竞选手打架是要禁赛的,你还年轻,不能因为楚皓把自己的前程毁了。”
楚山野「噗」地笑了:“什么跟什么啊,我早就不打架了,现在主打一个love&peace,以理服人。”
还以理服人呢。
如果顾轻言没听过他阴阳怪气别人的话,顾轻言估计都要信了。
“你和经理在下面聊了什么?”
顾轻言忽然想起进屋时楚山野明显有些颓丧的表情:“你好像有点不开心。”
“哦,就是亚青会的事。”
楚山野歪着靠在他身上,一头挑染了银毛的头发在他颈窝蹭了蹭。
顾轻言忽然有种自己养了只大型犬的错觉。
“亚青会咱是东道主,有王者的项目,每家俱乐部有一到两个报名参加集训的名额……”
楚山野说,“程凯和我说俱乐部就想报我一个人,其他人要么年纪不行,要么肯定竞争不过其他队伍,不能让他们去白白浪费职业寿命当分母,但我和俱乐部说我没考虑好。”
“我说我考虑一段时间,然后整整拖了两周。”
顾轻言有些奇怪:“去亚青会不是挺好吗?为国争光啊。”
楚山野笑了下:“不止啊,你想想看,我如果去集训了,就会从KPL大名单上下去,需要有新的人来补我的位置。”
“万一……万一我没选上国家队,回来俱乐部也没我的位置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身上那种天上地下谁也不服的气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油然而生的害怕:
“如果新人打得成绩好,下个赛季可能我和他轮换。如果他打得再牛一点,我首发的位置就不稳了。这样一来国家队没有我的位置,NGU也没有我的位置。”
楚山野看上去什么也不怕,但他怕很多东西。
他小时候得到的少,失去得多,所以格外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甚至害怕现在所拥有的消失。
别人说他三年没有转会的想法是对NGU感情深。
但实际上他知道是自己不敢踏出舒适圈。
他害怕踏出舒适圈后所有的一切都是黄粱一梦,再醒来时自己还是那个18岁离家,穷得一无所有的失败者。
“我只是想打比赛……”他说,“我不知道该不该去,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选上,哥,我好迷茫。”
“但你是想去的吧。”
顾轻言不懂他们大名单的机制,但他隐隐约约能知道楚山野在想什么:
“如果你真的不想去,可能根本不会纠结「去」这个选项吧。而且那些实力和你差不多的选手都去了,你不甘心就这么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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