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言沉默半晌,旋即若无其事道:“对啊,很累。”
……
周六早上九点,顾轻言站在自己的家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后才慢慢将钥匙插ꔷ进锁孔,打开了防盗门。
餐桌旁坐了两个人,他亲妈张梓柔,和他亲爸顾屏。
顾屏在他的印象里是个对老婆言听计从的人,从小到大家里一直是张梓柔的一言堂。
他虽然也是个高级工程师,却一点话语权也没有。
这会儿顾屏正在看报纸,听见门口有响动声后抬头,有些惊讶道:“小言?你怎么突然回家了?”
张梓柔放下手里的咖啡杯,起身走到客厅的茶几前坐下,淡淡道:“来这里说吧。”
顾轻言下意识地舔了下唇,有些紧张地在她面前坐下。
他初高中的时候,每次把成绩单拿回来,都会在这个位置交给张梓柔,等着对方对自己的审判。
好在大部分时候他都做得足够好,让张梓柔挑不出错来。
张梓柔静静地看着他,等他开口说第一句话。
“我……保研的材料已经交上去了……”顾轻言说,“我打听过他们的绩点了,如果面试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前几名。”
张梓柔的神情稍微放松了些:“好,但是你也不能松懈,平时该怎么学还得怎么学,九月出名单之前不能掉以轻心。”
“昨天亚青会的面试组来学校了。”
顾轻言深谙「先报喜再报忧」的策略,把最近张梓柔可能会觉得满意的事都说了出来:“我去参加了面试。”
“嗯?亚青会?”
张梓柔果然对这件事感兴趣:“面试什么?志愿者吗?”
“有几个位置可选,我面试的是同声传译组助理……”顾轻言说,“如果面试过了的话暑假可能不回家,要去统一培训。”
张梓柔「嗯」了一声:“你有把握被选上吗?这个写在简历里会加分吧。”
顾轻言点点头:“我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能选上,放在简历里……应该能加分的吧。”
“行,你自己该努力就努力,这都是为了你的未来打基础……”张梓柔说,“生活费够吗?钱不够和我说。”
“我……”
顾轻言又舔了下唇,目光有些紧张地落在其他地方,心虚地不敢看向张梓柔:“还有一件事想和你说。”
张梓柔挑眉:“你之前铺垫这么多,就是为了马上要说的事吧?”
顾轻言心跳倏地加快了几拍。
果然还是被看出来了。
但事到如今,他既然已经选了独自回家和张梓柔摊牌,都走到这一步了,他必须把想说的都说完。
“妈,我和楚皓分手了……”他轻声说,“五月份分的。”
张梓柔的神色终于多了几分惊讶:“怎么分手了?你们两个当时不是挺好的吗?”
顾轻言深吸了一口气:“他出轨被我发现了。”
张梓柔双眼微眯,半晌「哦」了一声:“那还挺可惜的,他学历和你一样高,家境不错。如果真要结婚也算是门当户对,还以为你们能一直谈下去。”
她说完后顿了下,顺口道:“真的是人家的问题吗?我看那小孩很有礼貌,也很有教养,会不会是你小题大做了。”
「小题大做」四个字落在顾轻言耳中,忽然变得格外刺耳,让他一瞬间又想起了他和楚皓谈恋爱时,对方PUA他的那套话术。
“怎么会是我的问题?”顾轻言睁大了眼睛看向张梓柔,“你是我的妈妈,我以为你会站在我这边考虑。”
“我只是提出一个可能性,你不要这么激动。”
张梓柔皱眉:“而且不要和妈妈顶嘴,小时候不是没少因为这件事说过你吗?怎么这样屡教不改。”
有人说,很少把不开心的事和家里说。因为很可能变得更不快乐,更加不幸。
这是对的。
顾轻言垂下眼,看着茶几上铺着的绣花桌布,忽然觉得有些沮丧。
这么多年了,一点都没变,遇见事情还是要他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不是我的问题,就是他的问题。”
顾轻言的声音微微发抖,抬眸看向张梓柔,眼神中隐隐有着失望:“他出轨,他和学弟聊骚,他用着我给他整理的笔记招摇撞骗,甚至打压我控制我,想让我永远离不开他,这样也是我错了吗?”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眸中满是悲哀:“哪怕这样也是我错了吗?”
张梓柔有片刻的怔愣。
在她的印象里,顾轻言一直是个情绪内敛的孩子,从没有过剧烈的情绪波动。
这样的顾轻言让她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而且他还嫖/娼……”顾轻言说,“他这么恶心,人品如此败坏,难道也是我的错吗?”
顾屏一直在旁边当透明人,听见顾轻言说的这句话后才找到机会插嘴:
“哎,哎……小言说的对啊,嫖/娼这个真不能忍,违法了,而且万一染上病怎么办?”
张梓柔回过神:“嗯,有道理,那分手吧,分了挺好的,有这样的男朋友确实丢人,被别人知道了也没有面子。”
她说着看向顾轻言:“现在应该没有别的事要说了吧?”
顾轻言放在膝盖上的手在轻轻地发抖。
他开口,几乎听不清自己说话的声音:“我和……我和楚山野谈恋爱了。”
张梓柔以为自己听错了:“谁?”
“楚山野,楚皓的弟弟……”顾轻言说,“他现在长大了,对我很好。”
“楚山野?”
张梓柔重复了一遍,声音中多了些不敢置信:“那个从小就往电玩城里钻的小混混?你怎么和他有关系的?”
“他……我五月手受伤了去医院,在医院碰见他的……”顾轻言说,“然后就留了联系方式,就……关系又好起来了。”
他说完,客厅中的安静持续了很久,久到他疑心自己是不是因为太紧张而失聪时,张梓柔才再次开口。
“顾屏……”她说,“把我的尺子拿来。”
顾屏皱眉:“孩子都这么大了,再打的话有点……”
“你在说什么废话?张梓柔的声调骤然变高了,“让你拿你就拿!”
顾屏叹了口气,进屋拿了把木尺出来。
小时候张梓柔给他讲给这把尺子的来历,告诉他外婆也曾拿着这把尺子打过她,才让她现在成为了一个别人眼中很成功的人。
张梓柔接过尺子,冷声道:“伸手。”
顾轻言下意识地想往后躲,胳膊却被尺子狠狠地打了一下,疼得他低呼一声,眼眶蓦地发酸。
“伸手……”张梓柔说,“这么不听话吗?”
顾轻言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好像溺水的人在试图自救。
他颤抖地向张梓柔伸出左手,下一秒,尺子便重重地抽在了他手心上。
“我高中的时候怎么和你说的?嗯?”
张梓柔站起身,声音再没了刚开始的冷淡,语气中充满了怒火:“我是不是说他是个小混混,你别跟他有太多来往?是不是?他要是把自己作进警察局里了,你还得赔着笑脸跟人家说把他放出来,顾轻言我说的话你听进去过吗?”
“他不会进警察局。”
都说「十指连心」,哪怕木尺只打在了手心上,也让顾轻言疼得额上满是汗珠:
“他人很好,不是你想的那样,进警察局的是你一直在夸的楚皓,你什么时候能不再这样自以为是了?”
最后这句话他几乎是吼出声的。
从顾轻言记事起,他从未有过这样大的情绪波动。
可他真的一点都受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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