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赵声阁没有退开,只是略微低头,垂眸静静地凝视他,低声说:“嗯,你不要乱跑。”
陈挽点点头,心里想,我一步也不会离开你。
持续作业,方谏收集完部分数据后带着学生回到船舱休息,赵声阁看陈挽真的一副寸步不离的架势,说:“陈挽。”
“去休息一下。”
“没事,”到底还是在别人的地界,陈挽总觉得不大安心,他要百分之两百确认赵声阁是安全的,最好是一直在他的眼皮底下,寸步不离,在顺利返回海市之前,他都不想离赵声阁太远,他说,“我觉得不累。”
赵声阁靠在桅杆边上,身前是一片蔚蓝的深海,海风将他的衬衫吹得鼓起来,他盯着陈挽看了一会儿,忽然说:“你昨天想干什么?”
正在看海的陈挽缓缓回过头,好像没听懂:“嗯?”
赵声阁的眼睛黑而平静,语调也温和:“昨天下午,茶室外面,你想干什么?”
陈挽沉稳而自然道:“我到园子里散心。”
海的远处泛着起伏的波涛,好像又有一阵新的风浪要来临。
赵声阁缓静地望着他,轻声说:“是吗?”
陈挽的目光很坦然,清凌凌一汪,像一览无余的海面,没有任何秘密,说是。
那赵声阁就相信他,点点头,说好,不再多问,只道:“陈挽,可以保护好自己吗?”
陈挽暗自惊心,腰上那把没离过身的伯莱塔透着金属的冰冷,他微微一笑,回答赵声阁:“可以。”
天暗下来,游艇返航,晚上没有安排,黎生辉诚意很足,招待很到位,准备了许多当地的特色,四个人还算放松地一起吃了顿饭。
方谏颇具激情向两位甲方汇报近两日的成果与收获,并就关于如何升级海石油平台栈线桥和管道浮式施工程序系统发表了一番演说。
期间只有陈挽比较热情积极地响应,并适时地充当翻译与解说,才没有让晚餐的气氛冷下来。
累了一天,晚餐结束,大家各自回房间休息。
陈挽和宋清妙打了一通电话,依旧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自从上次对荣信散股的讨论不欢而散后,陈挽给宋清妙发信息和打电话对方都没有过回复。
陈挽依旧按时给母亲汇钱,也暗中关注着她的用款去向,一是怕她真的误入歧途,又怕她在陈家受了委屈。
调查的人说资金流向无异,那便是宋清妙真心不愿意再和他说话了,虽然对母亲也早已不报什么期望,但心情仍不免有些落差,陈挽决定出门散步,不打算走远。
别墅有个空中花园,经过的时候,听见一阵水声,有人在游泳。
蓝色水域波光粼粼,男人身形高大,腹肌隐在池水下,水珠从冷峻漆黑的眉目划过,站在月光里不动,也自有雷霆万钧的气场。
陈挽有些被震慑,他不保证自己继续观看还能发乎情止乎礼,欲悄然退走,一转身裤脚却被泼人了几滴水。
背后响起散漫的声音。
“去哪儿?”
第52章 海妖
陈挽一顿,慢吞吞转过身去。
“陈挽,”赵声阁指责他,“偷看完就走?”
“……”
赵声阁靠着池壁朝他招了招手。
陈挽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血液和某些地方开始灼烧,面上还算沉静,走到泳池边,他不习惯用居高临下的姿态面对赵声阁,蹲下,扯着嘴角笑着恭维他:“赵声阁,你游得好快啊。”
他挑了挑眉:“你看了?”
陈挽心虚,讪讪一笑,说:“赵先生怎么来游泳了。”毕竟是黎生辉的地盘。
赵声阁看了他片刻,低声说:“他送了两个人到我房里。”
是巴结,也是试探,如果赵声阁收了带回海市更好,有了情人的耳边风,他们的合作关系也能更加稳固和长久。
赵声阁没收,因此来泳池游泳算是通过另一种表示自己对他的信任和放心。
很多事无需言明,一举一动彼此都接收得到背后隐藏的讯息。
陈挽静了片刻,理解地点点头:“哦。”
“……”
赵声阁的眉目被水浸湿,更显得漆黑如墨,他挑了挑眉,显露出少许平时根本不可能窥见的少年气,理直气壮地要求:“帮我计时。”
陈挽单手撑着头,眼神有一种他自己没察觉的温柔,说:“好啊。”
赵声阁从腕上摘下表,隔空一抛。
陈挽稳稳接住。
赵声阁甩甩发尖上的水珠,戴好泳镜,沉入水面,像支离弦的箭。
他皮肤白,陈挽只觉得幽蓝色水面下闪过一道白光,魅影一般,赵声阁已游出很远,来返百米,去时自由泳,返程蝶泳,更显露出腰腹的力量感和爆发力。
陈挽的脸隐在夜色中,看不清表情,灵魂在某一瞬间,被极速拉回高中二年级春季期的运动会。
陈挽不是英华本部生,本部比赛和他们是分开的,蝶泳一百米决赛陈挽绞尽脑汁千方百计混进了本部的游泳馆。
下半学期卓智轩去交流了,陈挽根本弄不到票,英华向来等级森严,本部和分部泾渭分明,只有少数的区域设施是共用,分部的学生根本混不不进去。
本来陈挽是打算在网上发布有偿租借学生卡的帖子,但本部就没有缺钱的学生,于是他把主意打到志愿者名额上,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有赵声阁在的比赛,也根本不缺志愿者。
最后,陈挽冒着被处分的风险在网上定制了一张本部款式的学生卡,并花了他小时候捡瓶子攒的积蓄在黑市找了个缺钱的计算机专业大学生仿制卡里的芯片,一路混进了决赛现场。
游泳馆里人满为患,陈挽的手臂甚至被旁边过于激动的女生用美甲划出了两道红痕,不过他没空管这个,因为陈挽自己也很激动,只是他的激动藏在了心里。
天之骄子不负众望夺冠,赵声阁矫健完美的躯体和身姿留在了无数少女的梦里。
陈挽在高中时代已经擅长不动声色暗渡陈仓,他人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赵声阁的更衣室偷偷放了一束花,白的芍药和粉的绣球,还有一张卡片,写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句“比赛加油”。
颁奖典礼结束后,陈挽想确认自己的花有否被对方收到,等人潮散得差不多,他再次混进内场,刚好碰上有人向赵声阁告白。
毫无疑问地,赵声阁拒绝,态度疏离冷淡:“抱歉,我对你暂时没有产生这种感觉。”
所以说,陈挽不会去告白。
没有一丝希望的南墙,为什么非得要去撞一撞?
图个头破血流还是心如死灰?
陈挽认为,把自己想给的给出去就可以了,无论是祝福还是花束,赵声阁都不必知道是谁,只需要知道自己备受欢迎和爱戴。
可赵声阁显然是误会了,他拿起那捧陈挽笨手笨脚亲手插了三个小时的花束,递给面前的告白者,说:“花也拿回去吧,谢谢,不过以后不要再送了。”
温和,礼貌,也残忍。
隐在暗处的陈挽着急地张了张口,什么话也说不出,没有制止的身份和理由——本来,他也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告白的人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也没有澄清,陈挽看着对方抱走了他的花。
过了几天,陈挽听到本部那边传出消息说赵声阁送了别人花。
陈挽像是吃到一颗没熟的梅子,酸中含着涩,在吞下肚之后仍在舌底存留很久。
那是他送赵声阁的花。
但陈挽是个很会和自己和解的人,至少他知道了这是个误会,否则也许听到这个消息的他会比现在伤心。
少年心事已离他太过久远,十七岁的陈挽寄人篱下,豺环虎伺,忍辱负重,夹缝生存,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能在空中泳池里看赵声阁游泳。
全场没有观众,只有他一人。
赵声阁已经游到岸了,抬起头把头发捋上去,露出英隽冷峻的五官,像只打赢胜仗的雄狮甩了甩头发滴着的水珠,在夜色里有种摄人心魂的英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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