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炀按捺住心底愈发剧烈的烦躁,脚腕处被牛皮绳紧紧箍住的束缚感根本抵不过贺止休身体紧贴而来的触感与热度。
偏偏这人还嫌不够似得,一只手牢牢抓住了他的外侧肩膀,沉重的力道让路炀整个人被迫与对方肩膀紧贴。
“你别抓着我肩膀,”路炀忍着脾气哑声道:“我动不了。”
“三——”
“不这样那要怎么走,我们得保持步调,”
贺止休说完顿了顿,偏头看了眼隔壁跑道上严阵以待、一副随时都能向前冲的宋达与姚天蓬,瞬间心念电转:“要不我们学下他们?”
“……”路炀顿了下,侧目瞥他:“怎么学?”
“二——”
贺止休手臂陡然下放,确实不抓了。
然而路炀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觉脖子被臂弯勾住,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旁侧栽去。
“要开始了路班长,”贺止休说:“勾住我。待会我数一二,一左二右,间隔半秒的正常步伐,我配合你。”
“等……”
“一!”
长哨压过所有还没来得及吐出的气音,体育老师扬手上劈:“开始!”
哨声响起的瞬间,路炀几乎是本能地朝前一迈,平衡迫使他不得不伸出手从背后攀附贺止休肩膀。
然而在手臂即将从肩膀滑落、勾住对方时,某种难以言描的念头陡然从大脑深处划过,紧急之下,他五指张开,重重薅住了贺止休……的校服领口。
贺止休:“…………”
“同桌,”贺止休险些被这一下给气笑了,脚下步伐差点没直接歪去隔壁跑道:“一会儿我要是被勒死了,你可得给我负责收尸。”
“闭嘴,”
路炀目不斜视地直直望着前方,方才的抗拒与回避在这一瞬消失的无影无踪,日光当空照下,映出少奶奶眼底的冷漠与浓烈的胜负欲。
“废话结束了再说,宋达要超过我们了。”
隔壁跑道上,宋达与姚天蓬活像俩行走的音响,必胜二字格外有节奏感地响彻整个操场,直接把其他人弄笑作一团。
甚至第一条跑道那组直接被逗得当场乱了节奏,嗷一声惊呼当众惨烈摔倒在地。
“我以为你不感兴趣?”贺止休意外道。
“是不感兴趣,”路炀镜框沿着挺拔的鼻梁缓缓滑落,视线毫无阻碍地扫过咫尺处的贺止休。
四目短暂交错的瞬间,贺止休看见Beta眉峰轻轻一扬,向来波澜不惊的声音此刻居然染上几分昂扬的尾音。
“——但是我对第一感兴趣。”
贺止休心中微动。
路炀收回视线,声音低哑:“还有三十米,我加速了。”
所有的出神与心动都仅发生在电光石火间,贺止休轻轻眨了下眼,旋即勾住路炀身体地手臂陡然一紧,听不出是认真还是轻佻地低笑一声:
“遵命。”
长风自遥远天际俯冲而来,秋末寒意尚未浮起,又□□场上少年少女们热火朝天的呐喊声冲刷得灰飞烟灭;哨笛如重锤击鼓层叠而起,磅礴动静震响整片偌大操场;远处教学楼,数道窗户悄然推开——
“最后五米!”
路炀长吐一口气,余光忽然窥见隔壁宋达与姚天蓬陡然提速。
他不由自主眯了下眼,正要做出反应,手腕陡然被一只手反手扣住。
“四米!”
宋达咬牙奋起直追,嗓子都快喊劈叉了。
“三米!”
“搂住我,”贺止休话音未落,已然拽着路炀的手朝下一滑,掌心触上手背时,只能听见他轻喘着低声问道:“最后冲一把?”
“两米!”
电光石火间,路炀几乎做不到思考,本能地将贺止休往自己方向一勾,猛地抬腿——
“一米!——卧槽!他俩怎么跑起来了!?”
“俩人三足还能这么玩儿!?”
“必!胜!必——卧槽哪有这样的怎么他妈的还能跑步!!”宋达瞠目结舌地怒吼中啪擦一下直接咬到了舌头,脚下一歪,险些整个人栽倒在姚天蓬身上。
“零——”
“吁——!”
“卧槽赢了!”
“路炀贺止休牛逼!”
……
阳光穿过云层直照而来,路炀却意外没感觉到刺目。
嘹亮哨鸣与震惊过后、如沸水烧开般此起彼伏的激动呐喊,仿佛都在这一刻如潮水般渐退而去;
余下的,只有剧烈到震颤耳膜的脉搏心跳,与蔓延至四肢百骸的炙热。
气喘吁吁中,路炀忽地感觉肩膀一松,紧接着陌生粗糙的布料顺着渐渐离去的力道,缓缓擦过近些日子突然扁的极为敏感的后颈处。
诡异与难捱的触感让路炀身体几乎当场僵住,但他还没来得及动弹,下一秒布料褪去,滚烫无比的肌肤猝然盖住拂过——
“咦,”
这时贺止休突然满是困惑地看向自己刚抽回的掌心,轻抵鼻尖浅浅嗅了嗅,略显迟疑地问了句:
“路炀,你换新的洗衣液了么?”
第48章 对峙
“卧槽你俩背着我们开挂了吧, 为什么两人三足都能步履生风!?”
“完了看把宋达刺激的,成语都用上了。”
“刚得破咱校俩人三足的记录吧……”
“几秒啊?”
“没统计,反正没到一分钟是肯定。”
……
四面八方锣鼓喧天般吵闹,连体育老师都挂着口哨迈步走来, 神色间的惊讶都没来得及收起, 惊叹道:
“你俩可以啊?看不出来还有这本事——路炀你这平衡能力不差啊!怎么刚刚还那么自卑地说自己平衡不好?”
“啥玩意儿?”
宋达好不容易解开绳子,闻言满脸扭曲地怒吼:“他平衡能力不好??他要不好这学校就没几个能正常走路的了——!”
路炀半蹲在地, 脚腕上的牛皮绳依然将他与贺止休牢牢捆束, 甚至因为方才一通晃动,此刻隔着裤腿布料都能感觉到皮肤上辛辣的灼热感, 十之八.九时被磨出了红色勒痕。
然而这点不适并没能得到路炀的半丝注意。
他一手压在膝盖上,另一手扶着尚还有些湿冷的塑胶跑道,直至耳边聒噪的脉搏声与嗡鸣稍稍安静些许, 才像回过神一般, 转头朝贺止休看去:
“……你刚刚说什么?”
“嗯?”
贺止休屈膝蹲在他身侧,从这个角度与距离可以清晰看见路炀因为急促的呼吸、而轻轻上下起伏的身体, 浅淡的唇色因为才歇止下的运动而显出几分红润来。
顷刻后他不大自然地眨眼挪开视线, 拈着指尖漫不经心道:
“哦, 就是问你是不是换洗衣液了,感觉闻起来跟上次你借我的衣服味道不太一样。”
“没有换。”
路炀声音有些说不出地古怪,又一次重复:“我没换洗衣液。”
“是么?”
贺止休眉梢一扬,略显困惑地再次抽了抽鼻尖。
也不知是因为路炀的话, 还是方才那一瞬嗅见的陌生的凛冽气息真的仅是错觉而已,此刻寒风拂过路炀发梢,校服布料摩挲间, 飘来鼻腔的气息再次恢复回了熟悉的味道。
“确实,这下又没了。那可能是我闻错了。”
贺止休在鼓噪的心跳声中不慎在意地摩挲了下指尖, 转而伸手就要去碰路炀胳膊:“这绳子这样没法解,我们先起来先……”
然而他手指尚未触碰到路炀,对方毫无征兆身体前倾,骤然原地站起。
“老师,有没有剪刀,”
路炀用右腿支着身体朝一侧倾斜,寒风中他呼吸微微急促:“绳子解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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