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𫵷汌的声音很低,几乎是用气声说出来的,内容让人不寒而栗:“我不会杀了他,我会用这把刀,一片、一片把他身上的肉割下来,让他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被狗吃光,然后我会把他的样子录下来,在每一个国家每一个能买到的广告位上播放。”
说完,他突然短促地笑了一声,像是已经想象到了那个血腥而恐怖的场面,笑声里满是欲望被满足的餍足。
有水声嘘嘘响起,空气中弥了股腥臊。
严𫵷汌没有多看一眼,拎着那把匕首撑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他下楼的时候,闻炀交叠着腿靠在楼下的花坛上,严𫵷汌在他面前没有停顿,抬步朝前面不远处停着的黑车走去。
季苍兰见严𫵷汌后备箱拿出一套干燥的西装,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他拍了下闻炀后背,提醒道:“对了,你来嘉青不是要参加辰昇的晚宴吗?”
嘉青的企业龙头辰昇办了场年终晚宴,邀请了各界名流和企业家共赴,闻炀代表申市的文生船舶,辰昇多年的合作伙伴赴邀前来。
“你去吗?”闻炀把下巴靠在他肩上,懒洋洋地问,像匹进了暖房便颓废的雪狼。
“不去,”季苍兰嫌他人到中年还如此腻歪,温热的手心贴了下闻炀的脸颊,指了指楼上:“我在这里守着他们。”
闻炀不满地撇嘴,咕哝道:“早知道就不答应严怀山帮他这个忙。”
季苍兰看到换好衣服的严𫵷汌坐了进去,司机站在未关上的车门前等他,推了他一把。
闻炀不情不愿地进了车,严𫵷汌面无表情地坐在旁边,他“啧”了一声,想起家里两个比他小一点的兔崽子,颇感头疼。
季苍兰笑着摇了下头,等车走了,才重新回去。
李检夜里睡得很不踏实,浑身发烫,手脚发软。他用全身的力气撑着自己爬起来,帮李赢掖好被子,捂着口鼻怕传染给李赢,趿拉着拖鞋下楼去吃药。
他开了灯走到柜子前,刚拉开抽屉目光便顿了一下。
上次严𫵷汌留给他的那把枪被李检随手放进这里,他都忘了。
李检看到这把枪就想到那天的傻逼,磨了磨牙,把枪拿出来,随手放在桌上拿了退烧药出来就水灌下去。
正准备关灯的时候,李检突然听到一楼书房里有极轻微的响动,他的脚步声顿了一下,书房里的声音也停住了。
李检下意识从桌上拿起那把枪,轻轻开了枪膛确认,里面竟然是有子弹的。
李检心惊严𫵷汌竟然这么大胆,拿着装满子弹的手枪在大街上乱跑。不过他没有放松警惕,放轻了脚步小心避开书房的位置,不论如何先上楼带着李赢先出去再说。
他拖了鞋,光脚经过客厅的时候,余光忽然瞥到物品东倒西歪的客厅,像是有人在他家着急地翻找着什么,甚至来不及复原。
李检敛住声色,一点点朝楼上挪动。
碰!
书房的门被人一把拉开,李检看到一个裹面,高偏瘦的男人握着书桌上的摆件朝他袭来。
他丝毫没有反应的时间,抬手对着男人便是一枪。
这是李检第一次真正开枪,在此之前他只玩过枪网络游戏。
枪的后坐力让他由于高烧而酸软的手臂震颤着脱力,那一枪击中了男人的小腿,他吃痛地大叫一声,扑上来对着他额头就是重重一击。
嗡——
脑仁儿像一块豆腐,在猛然的惊痛中震荡成豆花。
李检被男人全身的重量压在地上,他本能地想叫楼上的李赢快跑,但他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巴,不让男人发现李赢的存在。
紧接着,又是一击。
李检的血从头顶急速流下来,他眼前一片血色。
就在这时,阳台上传来“咚!”一声巨响。
在李检模糊的视线中,那个在电梯里有过一面之缘的漂亮男人在20楼的高空上挂着绳索一跃而下,荡入19层的阳台,紧急中抬手,一枪毙命。
第22章
“小汌,我做了个梦。”
李检睁开眼睛,细瘦的手臂枕在脑后。
嘉青夏天的地板很潮,开了空调后就变得阴湿,凉席木棍的缝隙间散着水汽。
他躺在地上,无忧无虑地翘着二郎腿,弯了弯眼睛笑起来。
那时候天还没完全亮起来,天色交界于黑与蓝之间,一点点变浅。
没有人回应,李检转过脸,没有起身,努力朝一旁的床上看去。
“小汌,”他又叫了一声,“你醒着吗?”
小汌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李检撅了噘嘴:“为什么不理我?”
“我以为你会继续说。”
小汌很难得地解释了一下,不过语气并不在乎李检会不会信,好像这个理由说服不了他的话,李检生气也没关系。
李检没有生气。
他翘着的那条腿晃荡了下,稚气未脱的嗓音很清亮,不过怕吵醒客厅睡着的父母,他还是放轻了声音:“我梦到我们一起去了《蜡笔小新》里的梦幻乐园,玩了木马,过山车,还有那个很大的轮子!”
“摩天轮吗。”
“对!就是摩天轮!”
“我们还一起吃了粉红色的草莓冰淇淋……”
“你知道吗?!”李检回味着,有些激动,“我见到了肥嘟嘟左卫门,你特别像它,哈哈哈!都圆嘟嘟的。”
从他的角度,仅能看到睡在窄床上的小汌挺起小肚腩的一小片弧度。
“我不会一直胖的,”小汌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高兴还是不开心。
他问:“如果我瘦下来的话,你会认得出我吗。”
“当然!”李检笃定道:“我一定会认出你的!”
言罢,他像是心虚,又小声地补充了一句:“但是你也不能变得太不一样,那几遍是我也不一定能认得你了。”
“没关系。”
小汌淡淡地说:“我能认出你就好。”
李检嘻嘻笑了两声,他突然问:“小汌,你去过游乐园吗?”
“没有。”床上的小汌说。
“啊?!”
他想之前上学的时候,班上的讨厌鬼都去过游乐园,小汌这么有钱,肯定都能买下一整个,那么——大的游乐园。
所以这个答案出乎了李检的意料。
李检问:“你为什么没去过游乐园呀?”
小汌答:“不知道,没有人带我去过,我就没有想过要去。”
“好可惜哦……”李检瘪了瘪嘴,他有些失落:“我还想听你讲讲真正的游乐园是什么样的呢。”
“你没有去过吗。”小汌问他。
李检枕着胳膊,摇了摇头,但他很快意识到小汌躺在床上,看不到他的动作,声音低落地说:“没有。”
小汌用他方才的问题反问:“为什么不去。”
李检皱了皱白皙的面颊,苦恼地说:“我之前住在村子里,那里没有游乐园,后来爸爸妈妈接我来嘉青,这里的游乐园好贵,一张门票要好多钱。”
“我们没有钱。”
他这句话说的很平静,不会因为有钱而兴奋,也不会因为没钱而埋怨。
床上安静了很久。
李检以为小汌又睡了过去,他打了个哈欠,侧过身,望向窗外。
天快亮了。
有一群黑点一样的鸟密密麻麻地组成了一个整体,变换着齐飞在蓝白交替的空中。
时而分散,时而聚合。
像很多道黑色的线条,波动、又平直,大挥了笔墨,在天空这页辽无边际的纸上肆意书写。
最近这种鸟很常出现,他觉得很神奇,每次看都有不同的形状。
李检想叫小汌来看,但他不知道这是什么鸟。
小汌比他小,却知道的比李检要多得多,让他有点羞涩。
李检想这种鸟这么频繁地出现,嘉青的每个小孩子应该都知道它叫什么,他本来不觉得自己不知道有什么不好,但在小汌面前,他忍不住想体现哥哥的“英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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