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锋说:“妈妈肯定很高兴,你太给她面子了。”
奚川淡淡地嗯了一声,又问道:“接下来呢,还要做些什么?”
“嗯?”
“要洗碗吗?”
申屠锋:“……”
“我是说……”奚川很难准确表达自己想要传递出来的意思,他双手比划了一下,“通常一家人下班回家,吃饭洗碗,然后坐下来看新闻,或者聊聊天吗?”
申屠锋的心里有点涩,他望着奚川的神态,有着对家庭闲暇生活的探索欲和求知欲,真挚又纯良。
“一般来说是这样的,”申屠锋温柔地说:“只不过现在没有信号,看不了新闻了,并且我们家里有洗碗机。”
奚川眨眨眼:“……哦。”
“但是可以聊天,”申屠锋捧起奚川的脸,认真地许诺他,“等今天晚上,人都到齐了,你想聊什么都可以。我哥那里还有好茶,我偷来给你喝。”
对了,今天周六,有家庭聚会。
奚川突然紧张起来。
申屠锋微微蹲下一点身体,于奚川平视,咧嘴一笑:“到那时候,你可以提一提我们结婚的事情。”
奚川:“??!”
申屠锋大笑一声,单手扛起奚川,往楼上走,“在这之前,我先带你参观一下我的卧室。不对,是我们的卧室。当然了,如果你觉得跟父母住一起拘束,我们也可以单独住出去。”
“拘束?”奚川不太懂:“为什么会拘束?”
“我们上床的时候,你会放不开的!”
奚川:“……”就多余问。
申屠锋的房间在三楼。
三楼的走廊有些长,尽头是一扇紧闭的窗户,玻璃很干净,能瞥见室外的景色。
奚川挂在申屠锋身上,抬头就看见了窗边微末的光——雨还没有停,天空依旧乌云密布。
他惋惜地想,这种生活真好啊,要是没有那些怪物就更好了。
然而奚川也坚信,这种苦难终有一天会过去的。
申屠锋在身体康复阶段总想睡觉,每一次自我修复都需要耗费他大量的体力。
变异物种不是不老不死的神,当伤病的损耗大于身体机能的最大承受极限,油尽灯枯的死亡过程,就是他们最后的归途。只可惜普通人类不知道,行政区的某些政客只看到变异物种出现在世人面前所向披靡的摸样,他们认为这是威胁,也是巨大利益的诱惑。
申屠锋睡得很舒坦,家里的床比实验室的硬板惬意多了,他翻了个身,伸开手臂往前一摸,身旁的床铺留有余温,可人没了。
申屠锋倏地睁开眼睛,游荡在梦里的魂没回来,冷汗倒是先出来了。
还是有点患得患失的后遗症。
“奚小川?”申屠锋叫了他一声。
奚川没有回应,他窝在阳台边的沙发里看书,没开灯,外面的光线也不足。奚川很投入,好像读到了有趣的内容,还会抿着唇笑一笑。
申屠锋下床,没穿拖鞋,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边,双手撑在沙发两边,从上往下地罩住奚川,他也不说话。
奚川眨眨眼,“你挡着我的光了。”
“本来就没光,”申屠锋说:“天黑了啊。”
奚川合上书,抬眼看他,眉眼弯弯,眼角轻轻扬起,“嗯,雨刚停,一天没看见太阳了。”
申屠锋看奚川手里的书,一本《博物志》,封面非常陈旧,他说:“这是我读小学,有一天被课本里无聊的理论弄烦了,逃学去旧货市场淘了这本书回来。这里面描述的异境奇物和山川地理的知识都很有趣。”
奚川点点头,他捧着这本《博物志》,说:“现在归我了。”
申屠锋抬指,拨了拨奚川耳后的枝芽,臭不要脸地说:“我也归你。”
奚川眼笑眉舒,“你的伤好了吗?”
“好的差不多了,”申屠锋动了动骨折的手,能抬起来,“你别说,黑心医生有点东西在的。”
奚川想替阿禹辩解两句,正要开口,楼下突然传来‘呯呯’的声音,挺炸耳的。
奚川:“……”
毒尸打到家里来了?
申屠锋眉毛一抽,又警惕起来。
与此同时,申屠锋房间的门被敲响,礼貌且有规律,不是毒尸能干出来的事。
“阿锋。”
申屠锋一愣,“哥?”
申屠淮岿然不动,“我能进来吗?”
于是申屠锋的眉毛抽得更欢了,他十分无语:“你以前进我房间敲过门吗?”
申屠淮推门而入,笑意款款,“现在不一样,你成家了,有些礼节是要注意的。”
这话申屠锋爱听,但又不表现出来,嘴上得理不饶人地挑刺,“大哥是要跟我生疏了吗?”
申屠淮睨他,“哎哟,不是你前两天跟我发脾气的时候了?”
“……”申屠锋顿时理亏,“我没有。”
申屠淮笑了笑,说:“我知道,你是关心则乱。”
奚川从沙发起身,颔首道:“大哥。”
“都坐吧。”申屠淮说。
这一顿寒暄其实挺尴尬的,好在申屠淮不是一个人来。阿禹也在,从申屠淮身后探出了脑袋。
“奚川!”
奚川见到阿禹很高兴,招手让他进来,“阿禹来,我这里有糖。”
阿禹说好,他走了过去,只不过手里还端着一个小托盘,里面放着酒精棉、采血针和采血管。
“哥,”申屠锋蹙眉,“这是要干什么?”
申屠淮转身关上门,他的神色看似无异常,又混着几分无奈在里面,“你这几天身体感觉怎么样?我是说,除了外伤带来的疼痛,还有没有其他异常的体感?”
“刚开始会有一些,”申屠锋目光微沉,他说:“我觉得自己突然不是自己了。我掌控不了力量,同时被两道巨大的蛮力撕扯,好像只能任人宰割。自身细胞无限接近死亡。我很热,又很空虚,是字面意义上身体的空。非常痛苦,我想杀死自己。”
奚川听着,安安静静地看着申屠锋。
申屠锋默了默,又轻描淡写地说:“后来好多了。”
“嗯,”申屠淮垂眸轻叹,并未表示什么,他说:“注射血清后的反应因人而异,或者还有其他前置条件,总之你比聂时康幸运。”
只是幸运吗?奚川心想,他看着阿禹手里的托盘若有所思。
申屠锋挑眉,“所以现在我也是你研究基因的一个环节了吗?”
申屠淮无言以对:“……这话怎么说呢。”
申屠锋撩起衣袖,“为了人类伟大事业奉献自己,我很荣幸。”
“倒也不是非要让你奉献,”申屠淮拿起针管,扎进了申屠锋手臂静脉里,暗红色的血液流入采血管内,“寻找答案,研究而已。”
申屠锋无所可否地耸肩,他有点好奇:“我在隔离室的这两天,你怎么不来研究我。”
申屠淮说:“有些事情在没有得到确切答复前,不用大张旗鼓。”
奚川了然一笑,大哥是在保护他们。
申屠淮没有看申屠锋,他垂首,欲言又止。
“哥,”申屠锋问:“你想说什么?”
“当时的情况,父亲和我都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们很担心你。”申屠淮话音微顿,又不徐不疾地说:“可是你的身后是万丈悬崖,身前是一条河。我们不知道河的深浅,却明确知道河里面淹死过人,可是我们别无选择,即便你平安度过,这世上的所有眼睛都盯着你看,还有——”
申屠淮没有把话说下去,却抬眼看向了奚川。
申屠锋明白大哥话里的意思,奚川自然也知道,他起身,问说:“现在要轮到我了吗?”
申屠锋蹙眉,提声说:“奚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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