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柳弈和戚山雨只要确认了房子里的情况就可以一走了之,等自己脱险之后报警求助,后续也就基本上没他们什么事了。
可现在距离下午两点的泄洪时间只剩不到六个小时了。
而他们光是到达安全的X6号县道就要走上整整四个小时。
若是他们先脱险了再求助,警察和法医们是万万不可能赶在水库泄洪前回到这栋房子,并对其展开系统勘察的。
假如洪峰过后晴乐庄侥幸没有损伤那倒也罢了,可如果不幸坍塌或是干脆整个儿被冲得连渣都不剩,那么柳弈和戚山雨拍摄下的这些影像资料,就是警方唯一可以用以推测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凭证了。
为了尽可能多留下一些线索,柳弈将手机镜头的焦距拉近,仔细拍摄了几个手指的指纹细节。这样到时候警方就能截图后进行图像处理,与身份系统里的指纹记录进行对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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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弈和戚山雨循着血迹爬上楼梯,抬头便看到一绺头发从楼梯的拐角处耷拉下来,摇摇晃晃地垂在台阶上。
“小戚!”
柳弈一把抓住了戚山雨的胳膊。
说实在的,他一个法医是见惯了命案现场没错,可以前每一次出现场都是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没进门之前就知道里面死了几个人的,还有民警或是刑警在前引路,一直把他带到尸体旁,像这样冷不丁看到一绺意味极端不祥的发丝,那惊吓感可比玩鬼屋强多了。
戚山雨安抚般的摸了摸柳弈攒住他袖子的手,然后快走两步登上台阶。
青鱼仰面朝天躺在了通往二楼的阶梯的后半段处,双眼圆睁,手臂和双腿因为楼梯过度狭窄而扭在一起,一头带着自然卷度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开来,像一张破碎的大网,黏在了她的脸上。
柳弈和戚山雨不知道她在这里躺了多久,但从她明显已经降了好几度的体温,以及肘部按压后不完全褪色的尸斑来看,姑娘死了得有八到十个小时了。
“致命伤应该是这里。”
柳弈蹲下来,双手托住青鱼的后脑,将她的脑袋抬高。
刚才姑娘的长发四处散落时还不太明显,现在将她的头抬起来,两人就看到这段楼梯的最后一级台阶上有一滩血迹了。
很明显,当时伤口处的出血量还挺大的。
鲜血顺着阶梯往下流淌,几乎浸透了她后枕的全部头发,干透后将它们粘成了一缕一缕一团一团的,柳弈只这么一动就簌簌地往下掉血渣子。
“枕骨处有一条线状伤口……”
柳弈小心翼翼地拨开青鱼被血污黏住的头发,尽可能完整地暴露出头皮上的伤口,并用眼神示意戚山雨展开软尺,“……长约五厘米。”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腹小心地触摸伤口附近的皮肤,“伴有皮下血肿,枕骨骨折。”
枕骨骨折哪怕是磕出一个小伤口都会流出大量的鲜血,更别提是一条五厘米深的大口子了。
随后柳弈的目光转向染血的台阶,“伤口位置、形状与台阶的形状和角度相符合。”
这间别墅的楼梯是那种类似老式民居的“Z”字形结构,每一层都分成两段,中间有一个狭窄的平台,每一级落差约有十五厘米左右的高度。
别墅没有电梯,这意味着客人们上下楼的时候都得拖着行李箱丁零桄榔地走,时间一长楼梯的木板就磨损得厉害,再加上空置后无人维修,最后两级的铺面木板直接整块儿失踪了,露出了下面光秃秃硬邦邦的水泥台阶。
“她是从上面摔下来的。”
柳弈的目光投向台阶顶端,叹了一口气,“也是运气不好,一下子就磕到枕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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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确了青鱼的死因之后,柳弈轻轻放下已经早没了气息的青鱼的脑袋,和戚山雨一起开始检查死者身上的其他疑点。
最大的疑点简直再清楚不过了——青鱼的右手紧紧地握住了一块木板。
那是一截L字形的断掉的木制相框,青鱼像握枪一样握住木板的短端,长端斜斜地倚在楼梯的扶手上,让她致死仍然保持着右臂扬起的状态。
这显然是个攻击的姿势。
戚山雨像变魔术一样不知从包包的哪个旮旯里摸出了一个小塑料袋,撕开包装,掏出了一对一次性薄膜手套。
柳弈:“……”
“柳哥你别这么看我。”
虽然知道现在在录像,两人的每一句话都会被记录下来,事后会被不知道多少个同僚反复观看,但戚山雨实在没忍住,解释了一句:“这是你昨天点的小龙虾外卖附赠的,我顺手揣包里了。”
柳弈:“……”
然后他就看着戚山雨戴上了手套,捏住木板的长端,将它翻了过来。
木板的另一面上,赫然有一根长钉,钉尖突出木板足有三厘米,上面赫然沾着干透的红褐色的液体,外观像极了的血迹!
“小戚,你有棉签或是纱布吗?还有能装样本的塑料袋啊小瓶子啊什么的也给我。”
柳弈很不要脸地朝戚山雨坦然摊手:“我要采样。”
戚山雨:“……”
他用复杂的目光盯着柳弈看了几秒钟,然后就真的卸下了自己的背包,埋头一通翻找,像变魔术一样掏出了一小包旅行用的便携棉签、一小盒牙线,还有一个边长只有十厘米但塞得鼓鼓囊囊的小号自封袋。
柳弈接过来一看,震惊地发现自封袋里竟然是一叠同尺寸的自封袋!
“……”
虽然柳主任知道自家小戚警官每次出门都会把准备工作做得特细致,不管是小梳子指甲钳还是洗发水沐浴露,就没有他会遗漏的物品。但连这种小号自封袋他都能掏出两打来,可就实在是超乎他想象了。
“你是哆啦A梦吗?”
三十出头的柳主任给自家恋人下了个稍显不够时髦的评语。
“嗯。”
戚山雨淡定地接受了这个评价,“我还有这个。”
说着,他从背包的前袋里抽出了一支油性记号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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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镜头的记录下,柳弈问戚山雨要了另外一对手套,用牙线刮取了地板台阶和钉子上的血迹,用棉签沾取后放进了被他用作应急物证袋的自封袋中,再在袋子上写好编号,最后放进戚山雨特地腾空给他的一个洗漱用品包里。
随后柳弈又采集了死者沾血的头发样本,做了口腔细胞刮片,如法封好后,才在尽量不踩到地上的血迹的情况下小心地绕过死者遗体,同时用手机镜头尽量记录下楼梯的每一个细节。
当柳弈绕到死者足侧时,立刻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线索:“小戚,你看!”
他重新蹲下来,抬起了青鱼的右脚,“她的脚底沾了血迹!”
“嗯,确实是这样。”
戚山雨拿着柳弈的手机,替他去拍青鱼足部血迹的特写。
小戚警官记得很清楚,众人在进门后就将湿透的鞋子都脱掉了,而当时青鱼还穿着她那套又湿又脏的汉服,脚上也是蹬着与之配套的袜子的。
后来柳弈和戚山雨两人出发去了护林员站,青鱼大概是在那之后换了现在这身像极了服务员制服的工装,连带着脚上的湿袜子也脱掉了,双脚是光着的。
现在,她光着的右脚脚底除了在脏地板上走路沾上的灰尘污垢之外,还多了一抹明显的血迹,且从形状看来,前深后浅,像极了用沾血的抹布飞快地擦了一下后留下的痕迹。
“啊呀……”
柳弈发出一声轻轻的低呼,“难不成,是这样……”
说着,他转头看向位于死者上方的那十几级台阶,很快找到了能证实自己猜测的证据。
几乎每隔两级楼梯,地上就有一块血痕。
它们有些还保持着滴落后的完整形状,有些则在青鱼滚落时被她的身体擦抹开来,干透后成了一抹能看出运动轨迹的擦痕。
“果然如此!”
柳弈说道:“她很可能是踩到血迹才摔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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