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房间没有窗户,靠墙的内侧天花板上横向垂下一条金属杆子,看起来像极了晾衣杆,只不过考虑到这个房间的用途,更可能是用来挂大件的清洁用品的。
只是此时这条横杆上却挂着一个人。
正是已经不知道死了多久的岫岫。
女孩儿穿着一身凌乱的服务员工装,脑袋垂到胸前,脖子上悬着一条尼龙绳绳圈,脚下一张翻倒的小塑料椅子,看起来像极了上吊自杀的场景。
然而柳弈和戚山雨几乎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一个典型得不能再典型的,他杀后伪造成自杀的现场。
“终于……”
柳弈叹息一声:“还是有人被害了。”
前三个现场,南康死于车祸引起的脾破裂内出血,青鱼踩到了楼梯上的血迹摔下楼后死于颅内损伤,而程总则是自己作死一斧头砍到了墙里的电线结果被电死了。
归根究底,这都不能算是凶杀,只能算是意外死亡。
但现在轮到岫岫了,柳弈和戚山雨现在就能断定,这绝对不是自杀,而是有人故意把她挂上去的。
理由很简单,岫岫的右手骨折了。
一个只能使用单手的人,就算真有什么想不开的突然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也是大概率不会选择“上吊”这么个死法的——因为他们很难用单手悬空系出一个绳结。
小戚警官在公安大学里学过应急救援知识,里面就有教他们怎么单手系绳结的,但这得是专业人士经过培训后才能掌握的高级操作。
换成普通人,可能只能想到手口并用,连啃带咬又拉又拽搞半天都不一定能系出一个不会滑脱的绳结,就更别说尼龙绳这种又细又滑,咬都不好咬的绳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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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假一现场,一看就是外行人匆匆忙忙整出来的,简直是破绽百出啊!”
拍好现场情况之后,柳弈一边吐槽,一边用指甲钳剪断缢索,和戚山雨一起合力将死去的女孩儿发放了下来。
只是这间杂物室实在太窄也太挤了,把死者放平了以后两人就得贴着墙挪动,根本施展不开。
于是柳弈和戚山雨将岫岫的遗体搬到了更开阔光线也更好的走廊尽头的阳台处,在那儿进行尸检。
就如柳弈和戚山雨先前猜测的那样,岫岫的左手果然添了新伤。
她的左前臂用撕开的布条草草缠了几圈,柳弈解开后发现那是一个正圆形的血洞,明显是被什么尖锐的棒状物刺出来的,柳弈探查了一下,深度足有两厘米,难怪会血流如注了。
“这是钉子钉的吧?”
戚山雨也凑了过来。
柳弈也严肃的点了点头。
他们都想到了现在就躺在他们包包里的那半块相框。
先前两人就怀疑过青鱼是不是用相框上的钉子伤了什么人,现在他们果然在岫岫的胳膊上找到了与“凶器”吻合的伤口,基本上能证明他们的推测没有错了。
“弄伤她胳膊的是青鱼,但青鱼在追赶她的时候就摔下楼了。”
柳弈说着,抬起了岫岫的下巴,让她脖子上的勒痕充分暴露出来,“所以杀害她的另有其人。”
第088章 4.the cabin in the woods-21
因为没有体温计,柳弈也只能凭感觉的大致猜测岫岫的体温,再结合尸斑、尸僵等情况综合判断她的死亡时间。
他觉得岫岫的死亡时间与南康、青鱼应该不会差太远,大约也是在八至十个小时之间这么个区间里。
“感觉……像是死于窒息啊。”
说这句话的是戚山雨。
他虽然不是法医,但刑侦这一行干得久了,各种各样的现场见识得多了,小戚警官也愈发熟练了,在柳弈说出结论之前,他就能先判断出个八九不离十来。
岫岫的颜面部明显淤血、肿胀,尤其是脸颊、口唇和耳廓等部位。
另外她的双侧眼睑结膜上都有散在的圆形出血斑,较大的足有三四毫米,呈现出一种暗红的色泽,像块瘀斑似的。
“嗯,我也觉得是窒息死。”
柳弈回答的语气正经又严肃,但镜头之外看向恋人的双眼弧度弯弯,含着再分明不过的笑意,眼神里满满都是“我家小戚怎么这么棒”。
戚山雨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略有些刻意地别开了视线。
看戚山雨的反应,柳弈无声地勾了勾唇角,才接着说了下去:“不过虽然死因是窒息,但是除了缢颈之外,她还被人用什么东西捂过口鼻部。”
“这里。”
柳弈轻轻扶住岫岫的脑袋,将她的脸侧向左边,然后小心地撩起她右侧鬓角一绺散乱的头发,露出了她被头发挡住的颞部。
“这里,有两个淤青,我猜应该是凶手在捂住他口鼻时不小心留下的指引。”
戚山雨将手机的焦距往柳弈指出的部位拉近,镜头在模糊了两三秒后重新对焦,拍下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
岫岫有着一头浓密的秀发,黑亮蓬松,还带着自然卷。
事实上,那两处淤青十分不显眼,若不是柳弈特意指出来,戚山雨又照着他的指示仔细拍摄的话,镜头即便怼着她的脸拍,在蓬松的卷发的遮挡掩盖下,观看录像的人基本上不可能会发现到这么不显眼的淤青,或者即便有眼神特好的人瞅见了,也极大概率会把它们当成是车祸里撞出的淤痕或是擦伤,甚至干脆认为是头发卷儿在脸颊上留下的阴影而已。
然而柳弈却很笃定,它们是岫岫死于谋杀的有力证明。
这两个淤青颜色并不深——至少与刚刚经历过车祸的幸存者身上的大小淤青相比,它们简直淡到可以忽略不计。
然而这两个淤斑却是类圆形的,准确的说,它们像两个馒头,靠近头根的那端圆钝,下端则相对平整,仔细观察,还能看到圆钝那端有一线月牙状的浅表皮损。
“原来如此……”
戚山雨将手机换到左手,然后抬起右手,虚空模仿了一下凶手当时的手部姿势:
“凶手是这样捂住她的口鼻,然后右手的食指和无名指抠进了她颞部的发根里,留下了小半截指引和指甲的掐痕。”
“就是这样。”
柳弈点了点头,在镜头前重复了一次模拟动作。
他双手交叠,左手在上,右手在下,虚虚地盖在姑娘的脸上,刚好能将她的口鼻挡了个严实。
“凶手当时应该是隔着毛巾或者衣物一类的布料去捂她的嘴的,所以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明显的压迹,只有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没遮严实,结果就连指甲都掐进她皮肤里了。”
如此一来,要锁定凶手的身份反倒是简单了。
只要在嫌疑人的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甲缝里找到岫岫的皮屑和血迹,基本上就是人证物证俱在,没得跑了。
“看来凶手是因为某个原因忽然对岫岫起了杀心,捂住她口鼻致其窒息后,为了掩盖犯罪事实,将她吊了起来,试图伪装成是她上吊自杀的。”
柳弈一边说着,一边仔细检查岫岫的左手指甲。
凶手留在岫岫鬓角的指印已经清楚地告诉柳、戚二人,他或者她是以面对面的姿势捂死岫岫的。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岫岫本身是个体型纤细娇小的女性,又断了一只手,挣扎不开所以不幸被捂到窒息,但怎么着也会本能地进行反抗的,且最可能的做法就是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对凶手又抓又挠。
这样一来,她的指甲里大概率会留下凶手的DNA。
只是很可惜,岫岫的指甲做了美甲,涂了厚重且颜色艳丽的甲油,加上这两天又是车祸又是山间跋涉又是荒屋求生的一路折腾下来,她的指甲缝里已藏了大量的泥垢污物,又因为被钉子钉出的伤口而浸满鲜血,光凭肉眼实在很难看出有没有抠抓到嫌疑人的组织。
不过没关系,看不出来不要紧,只要放进机器里能跑出不同的DNA分型就行了。
柳弈用指甲钳剪了岫岫左手的指甲,将它们仔细地装进小号自封袋中,郑重地写上编号,再放进他们那个已经装了很多东西的化妆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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