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铃单脚撑了一下地,将自己坐的转椅转向柳弈,问:“你怎么确定‘他’不是谷银星的?”
明明可能性有二,但听柳弈的语气,他几乎已经肯定是现在的“谷银星”李代桃僵了。
冯铃了解柳弈的性格,没有把握的事,他不会说得那么笃定,所以她觉得柳弈一定还发现了什么别的证据。
“嗯,我昨晚进他们家时就觉得有些奇怪了。”
柳弈对冯铃说道:“他家的墙壁上贴了好多张奖状,都是谷银星的。”
冯铃好奇地歪了歪头:“哦?”
冯法医是个单亲妈妈,家里有个上小学的女儿,当真是品学兼优的贴心小棉袄,属于亲戚朋友同学邻居口中的“别人家小孩”的典范,各种奖状拿到手软,若真要一张张贴出来,怕是一整面墙都玄乎的那种。
不过虽然她家闺女不爱贴奖状,但她知道还是有一些小朋友和家长乐意贴的。
如果柳弈单纯只是因为看到满墙的奖状而生疑,那似乎有点儿没道理。
“那些奖状的时间跨度不算短了,从小学低年级到初中一年级,项目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
柳弈简单形容了一下自己看到的那面奖状墙:
“小学五年级前的奖状应该是从别的墙上揭下来后重新贴上的,边缘有很明显的透明胶撕拉过的痕迹。”
冯铃轻轻地点了点头,听得很认真。
“毕竟那祖孙俩经常搬家嘛,他们搬到908室也不过一年左右,照理说把旧屋的奖状贴到新屋来也不奇怪。”
柳弈继续说道:
“问题在于,新的那几张奖状,也就是小学六年级到初一的这一段时间,那些奖状上的字迹都是一模一样的。”
冯铃思考了两秒钟,随即明白了柳弈的意思。
“原来如此……”
她缓缓地点了点头,“所以你就怀疑上他了。”
就算是再不负责任的老师,也不可能将完全空白的奖状直接发给学生自己填写,就更别提从六年级到初一都碰到这么离谱的老师了。
因此,唯一的解释是,伪装成谷银星的人——不管他是谁——为了在左邻右舍里维持“优等生”的形象,定期买回一些空白的奖状,再自己给自己颁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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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柳弈当时对他只是隐约有些许的怀疑,还没到将他锁定为第一嫌疑人的程度。
毕竟伪装成谷银星的凶手的外貌真的非常有欺骗性。
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每天背着书包上下学的初中生,在绝大部分人心目中都是身体机能和心智都没发育完全的“小朋友”。
这个年纪的孩子,不管是财力、策划力还是执行力都理应远远达不到一个连环杀人犯的要求,实在很难把这么一个小孩子和穷凶极恶的“凶手”形象联系起来。
“不过当我发现秦红叶的房子,还有809、909的防盗网都被动过手脚时,我就觉得他非常可疑了。”
柳弈接着解释道。
冯铃:“为什么?”
“因为谷银星的奶奶卢婶提到过,她有天晚上看到她房间的窗户外趴了个‘鬼影’。”
柳弈回答:
“那时我突然意识到,从老人家的房间窗户往外看,大约两米外就是他们自己家的阳台,她是透过窗户看到了正在阳台上折腾的‘谷银星’的身影。”
冯铃:“‘谷银星’在自家的阳台上干什么?”
柳弈回答:“后来我们到他家查证过了,他应该是趁着夜晚在自己家里做试验。”
冯铃懂了。
如何在凶案现场迅速地剪断和焊接防盗网的铁栏杆,还有多大一个洞才能让自己顺利钻进去,这都是光靠脑补不行,非要实际操作过才能积累到“实战”经验的。
要是没把技能练熟练精了,谁又有把握箭在弦上时肯定不会翻车呢?
“我想,谷银星的奶奶大概是唯一的知情者了。”
说到这里,柳弈便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叹息:
“她一直都在跟身边的每一个人说那不是她的孙子,只可惜大家都觉得这是她又犯病了脑子糊涂了,从来没有一个人相信她的话。”
冯铃蹙起了眉。
她按捺住心中因恻隐而生出的酸涩,问:
“那么真正的谷银星去了哪里?”
“不知道。”
柳弈摇了摇头,“不过……”
他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完,但身为资深法医的冯铃其实也能猜到他的潜台词。
真正的谷银星只是一个年仅十三岁的未成年人,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整整一年,几乎就意味着他必死无疑了。
“那么凶手呢?”
柳弈转而问冯铃:“市局那边应该已经抓到人了吧?”
毕竟即便是处心积虑用假身份杀人的凶残凶手,真人也不过是个身高不足一米六的瘦弱男子,只要伪装暴露,要抓人定然不是难事。
然而冯铃却给出了一个令柳弈深感意外的答案。
“很遗憾,应该还没有。”
冯铃摇了摇头:
“大约半小时前我才接了沈大队长来催DNA鉴定的电话,他告诉我,‘谷银星’跑了,现在根本找不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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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弈没有继续打搅冯铃做病理检查。
出了镜检室,柳弈立刻给戚山雨打了个电话。
“小戚,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他略过一切寒暄,直接就在电话里问道。
【我们正在找那个冒充谷银星的男人。】
戚山雨回答:【但他今天早上离开了家之后,就行踪不明了。】
市局的专案组在调查某人的身份方面是专业的。
只花了半天的时间,他们就已经调查到了许多疑点。
“谷银星”当然不是真正的谷银星。
自从真正的谷银星因为搬家而从上一间小学“转学”之后,压根儿没有进入他原本应该就读的新学校,当然也就没有后续的小升初了。
柳弈明白了:“所以他每天上学都是装的咯?”
【嗯。】
戚山雨在电话那头回答:
【他只是穿着校服背着书包作为掩护,具体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我们现在还在调查。】
确实,一个假装上学早出晚归的人时间充裕得很,不管是踩点和行凶都很方便,而且根本不会有人怀疑他到底在“出门”的这段时间里干了些什么。
柳弈蹙起了眉:“那‘谷银星’到底是谁,你们查出来了吗?”
【查出来了。】
戚山雨回答:
【他真名叫〖曾得韬〗,是鑫海市本地人,今年应该三十岁了。】
“哇哦!”
柳弈低声轻呼道:“那他还挺厉害的,三十岁了能装成十三岁的样子,居然还演得天衣无缝!”
【是啊。】
电话那头的戚山雨说道:
【我们查到了他多年前在市儿童医院留下的医疗记录了,好像是某种生长激素缺乏症,就算成年了身材比例也停留在儿童时期,第二性征发育不完全,被诊断为〖矮小症〗。】
“原来如此。”
柳弈说道:
“难怪我觉得他的面相看起来比较老成……那是因为他的颅面骨较躯干和四肢的骨骼发育得相对比较好的关系吧。”
戚山雨不是很懂这些,不过他相信柳弈的判断。
遗憾的是,虽然专案组已经查明了“谷银星”——不,现在应该叫曾得韬——的身份了,但至今还没找到这个嫌疑人的下落,更不知这看似跟郭若岚、乌启刚和秦红叶都毫无关系的矮小症患者,为什么要对他们三人痛下杀手了。
【放心,我们会尽快找到他的。】
戚山雨在电话那头承诺道。
对于这点,柳弈倒是毫不怀疑。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在这个处处都要验证身份信息的年代,既然已经知道真凶的真名实姓,要抓到他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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