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栋黄色油漆外墙脱落得斑斑驳驳的二层小楼,大门居然还有旧式趟栊的。
柳弈并非本地人,以前没怎么见过这种特别有地方特色的大门,不由多打量了那奇特的仿若时代剧布景的木栅栏几眼。
戚山雨没找到门铃,只能抬手直接拍门。
他自觉自己拍门的力道不小,但一直没人应门,反倒是这动静惊动了对门的一个五十岁上下的阿姨,从屋子里伸出头来警惕地盯着他们,“你们干啥的?”
“我们是警察。”
这种时候,自然是五官线条柔和,长相亲和讨喜的小林警官出马交涉。
他两步跨过窄窄的巷子,来到阿姨面前,给她看了自己的证件,“我们想找这户的主人问一些情况,请问你知道主人现在在哪里吗?”
大妈盯着林郁清的证件仔细看了许久,又反复将证上的照片与面前态度诚恳的青年作对比,双眼越睁越大,声音里透出明显的震惊。
“不是吧……”
她用方言嘀咕了一句,“陈伯都八十那头近了,肯定犯不了事啊……”
阿姨说罢上前几步,站到趟栊门前,双手越过圆形的横杠伸进去,拳头直接砸在里面的木板门上,一边砸一边放开喉咙高声大喊:“陈伯!陈伯你在家吧!快来开门啊!有阿sir找你啊!!”
那音量之大,那气势之足,完全吊打刚才戚山雨的叩门方式。
戚山雨和林郁清有点担心她会把邻居们全都招来看热闹,这样他们接下来的工作或许就很不方便了。
好在大约现在是下午上班时间,老城区的小巷本来人也不多,除了一两个路过的好奇地往他们这边张望了几眼之外,倒是没有引来更多的围观。
终于,两分钟之后,趟栊里的木板门打开了,一个老头儿隔着横行的圆木栅栏,一脸懵逼地往外张望,“什么事?”
老人首先认出了阿姨的脸,“好姨,你说什么?谁找我?”
帮忙叫开了门的阿姨朝旁边让了一步,露出被她圆润的身材挡住的三人,“就这几位阿sir啊,说要找你了解情况。”
林郁清见缝插针,凑到老人面前,将他们三人的身份和来意简单说了一番。
“都说了让你不要让三吾识七的人住在自己家的啦。”
阿姨一边旁听一边发表意见,还不忘叮嘱对老人说话温声细气的小林警官:“这位阿sir,陈伯耳聋的,你跟他讲话大点声啊,别这么斯文啊!”
而被称为“陈伯”的老人全程保持着一脸不知所措的懵逼表情,慌慌张张地拉开了趟栊门,将几人放进了自己家中。
阿姨走在最后,敏捷的一个箭步也闪进了屋里,分明是打算继续看邻居家的这场热闹了。
戚山雨和林郁清回头看了阿姨一眼,看陈伯没有拒绝对方进屋的意思,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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涵乐横路102号显然已有超过四十年楼龄了,木栅栏门、木格子床,地板铺的还是那种微微发红的水泥砖,老式积灰的落地扇,方形的红木八仙桌,连餐桌旁的椅子都是配套的雕花高脚鼓凳。
“陈伯,我们想请问一下。”
戚山雨拿出了卫进的照片,“你见过这个男人吗?”
陈伯年近八十,老眼昏花,这会儿又没戴眼镜,接过照片后把它平举到一个略有些远的距离,随即立刻叫了起来,“认得!认得!阿进嘛!我当然认得啦!”
他抬头,一脸震惊地看着戚山雨,“怎么?这个后生仔有什么问题吗?”
戚山雨没有回答,反而又提出了新的疑问,“请问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啊……没、没关系啊……他只是我的租客……”
老人嘴唇嗫嚅了一下,似乎有些害怕,“他是我孙子的朋友,在鑫海打工没地方住,我孙子说我们这里刚好有间空房间,就让他搬进来啦……”
“你租房给他?”
戚山雨问:“一个月收他多少租金?有签合同吗?”
老人顿时露出了惶恐的表情,仿佛不知该不该回答,目光左右漂移,最后求助似地盯住了站在旁边的邻居阿姨。
“嗨呀,租房给朋友,签什么合同啊!还有陈伯一向公道的,一个月才收他一千啊!”
阿姨双手一叉腰,上来替老人解围:“再说了,阿宇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是个好孩子,不会违法犯罪的!他现在应该在隔壁Z市上班吧?”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推了推陈伯的胳膊,“快,给阿宇打个电话,让他自己跟几位阿sir解释!”
老人慌慌张张地拨通了孙子的手机。
随后便是好一阵鸡飞狗跳、兵荒马乱。
一开始,陈伯告诉孙子有几个警察上门来了,那男人二话不说就认为他的老祖父是遭遇团伙诈骗了,让他直接打电话报警。好容易解释清楚情况,对方才终于肯配合调查,说出了卫进之所以会住进他们家的始末。
陈伯的孙子陈逍宇是个八零后,单身未婚,一个人在隔壁Z市打拼,在某知名快递公司的区域站点从事物流业,如今也干到部门主管,年薪三十万了。
他平日里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打打网游。
卫进是他在某个游戏公会里认识的好友,两人一个玩T一个玩法,有一段时间天天一起冲团战、下副本,配合默契、关系极佳,友谊从网络延续到现实,至今也有六七年了。
大约在去年年底时,卫进告诉陈逍宇自己要来鑫海市工作,他记得好友老家是鑫海的,于是来问问他自己应该到哪里租房比较方便。
结果这一问就让陈逍宇想起自己爷爷那宅子现在只有老人一个人住,连保姆也只有白天才会来——既然如此,何不把空着的房间租给卫进,不止可以让老人多一笔收入,也能让个年轻人晚上关照关照独自在家的老头子。
陈逍宇想得倒是挺美,却压根儿没考虑过他招来自家的室友是否真如他在网上表现的那般单纯无害。
挂断了电话后,戚山雨转向老人,“陈伯,卫进是不是很多天没回来了?”
“是、是!”
老人点头如捣蒜,“从上星期开始我就没见过他了,得有差不多一个星期了吧!”
他告诉众人,卫进工作似乎很“忙”,经常会“出差”,一去就是十天半个月的,甚至大半个月不回来都是常事。
因为对方只是借住在他家的一个租客,陈伯自问很有边界感,基本上不怎么过问卫进的事,只要准时交房租,爱回回不回拉倒,他从来不会打电话给对方问一问他何时回来。
“其实就算他在家,我们也很少碰面的……”
末了陈伯还补充道:“阿进是个夜猫子,昼伏夜出,白天睡到下午三四点才起来,到外面吃个饭再买一大堆垃圾食品回来,然后就躲在自己房间里打游戏,除了上厕所,一天都可以不出屋!”
卫进经常不吱声儿的玩消失,陈伯已经习惯了,这次也以为他和从前一样“出差”去了,压根儿没联想到“失踪”这个可能性,更没想到他的租客极大概率已经变成了停尸房里一具烂得看不出长相的男尸了。
陈伯不想干涉他人的生活方式,对这个孙子的“朋友”也没有那么多的好奇心,以至于卫进在他家住了一年了,他对对方的了解也仅止于“老家在陇原,来鑫海打工的”这么两点。
至于诸如卫进现在干的什么工作,在哪里上班,平常又跟什么人往来等问题,陈伯是一概答不上来。连旁听的邻居阿姨都急得直跺脚,大呼陈伯你糊涂啊,心怎么就这么大呢!
更令警官们无语的是,由于卫进每次给房租都是直接掏的现金,陈伯甚至没有除了对方手机号之外的任何其他联系方法。
面对一问三不知的老人,他们实在没什么可了解的了,于是林郁清说道:
“陈伯,卫进住哪个房间?我们要进去看看。”
第169章 6.Insidious-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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