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慕游戏(48)
朋友看到俞成蹊沉着脸,问他怎么了,他一言不发地喝酒,卡座里都是些读书时的熟面孔,有人笑着说情伤,他摇摇头。一股脑地猛灌酒,俞成蹊很快便开始有了醉意,他醉酒后只是觉得困,靠在沙发上睡了会,把手机搁在边上。
“找个人把他带回去啊,他家住哪儿?”有人问。
“看看他通讯录,让人来接他吧。”
俞成蹊的手机有指纹锁,他朋友拿起来在他手上摁了下,很轻松地解开了。他对着通讯录不知道该拨打哪个,打开短信箱看看有没有人和他来往密切,没想到短信箱里第一条便是“你在哪里”。
朋友想打过去,没想到这人被拉了黑名单,他再把他从黑名单里拖出来,说了下地址让对方来接。
对方声音还挺好听,朋友没有起疑心,哈哈大笑道:“俞成蹊生气呢在,没打通是他把你拉黑了,我刚拉回来。”
他们等了有二十分钟,俞成蹊先醒过来了,朋友再问:“你到底在烦什么?是不是恋爱了啊?”
俞成蹊皱了皱眉头,道:“没有。”
“真的不是恋爱吗?”
“我没谈恋爱,没喜欢的人。”
“噫——”朋友们起哄,有人道,“那我之前看你不是老从外地往颐都赶,我当你在颐都谈了个恋爱。”
俞成蹊笑了下,道:“玩玩的,那算什么东西。”
在场的注意力从俞成蹊心情低落的原因转移到了口中的那位身上,有人问道:“那现在分了?那位该难过死了吧?”
“都说没谈过了,而且有那么玩不起么?”他补充道,想到那些让自己失望的种种,没来由地心浮气躁,迫切地要撇清些什么,“没意思,放过我吧,我感觉看到就会吐。”
“啧,可说呢,谈情说爱是没意思,全是骗来骗去的。”朋友道,“来接你的怎么还没来,听声音像是个学生,难不成在酒吧迷路了?”
他开了门打算去门口看看,俞成蹊站起来想直接叫个代驾回家,漏开条缝的大门一打开,穆因惨白着脸站在门外。
他穿着条浅色的风衣,很规矩的牛仔裤,脸上也很白净,确实像个会在酒吧迷路的学生,与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门已经开了,他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
那一瞬间,俞成蹊是不想看、准确来说不敢看穆因的表情的。穆因木木地跌了几步,逻辑混乱地说了句:“对不起,不好意思……真的。”
俞成蹊还是看着他,心似乎一寸寸结了冰,再覆上层白霜,可是心还能动,让他阵痛着。
他跟了穆因几步,穆因是真的不知道酒吧的路,转了一圈转迷糊了,俞成蹊在他身后和他说右转,过去要拉住他,被穆因一下子甩开手。
这是他第二次看到穆因哭。
穆因喜欢俞成蹊,是无数个美好的瞬间累加在一起,自然而然地产生了爱慕。这份爱纯粹且真切,百分百地投入。不需要任何理由,对方便是所有理由。
而俞成蹊真正喜欢穆因的过程尤为的缓慢,是因为穆因的两次眼泪。第一次让他心口陷了一块,然后让他不断地去试探去求证,在迷雾里寻找爱与不爱的答案。
第二次让他敲定了,你看,即便穆因把他当傻子一样骗,他看到穆因的第一眼,原来他还是想要抱抱他。
第43章 雨涨
心急地赶到酒吧,穆因在狂欢的人群里好不容易找到那个包厢,门细开了一条缝,他支着膝盖喘了会气,手指刚刚搭上门的边沿,里面便传出来了声音。
舞池很吵,可那段话还是清晰地传达过来,穆因蓦地把手缩了回去,似是碰到了滚烫的利刃。
他来得多么凑巧,不想听的都一字不漏听到了,都像是命运不忍他再追着光做一场痴梦,要以这种残忍的方式揭开那层纱。
不,命运也是在玩他,借着他的自作多情,让他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对方抽身而去,在他以为要登岸之时再反将他沉入水底。
穆因把自己放得很低很低,低到不敢私自给一个拥抱,连脉脉的神色都要藏掩。但他现在想着,他所爱的人眼里不曾真正容过他。
他这么一个患得患失的人,连交友都是小心翼翼,明明害怕被伤害,但还是选择奋不顾身。谁让俞成蹊要对他好呢?要是不给他那个沉默的拥抱、不在台后牵住他的手,也不要抱着他去医院陪他打点滴,他也不会沦陷得失去自己。
在那些时刻,真的没对自己有过动心吗?
如果有一瞬间的晃神,有自己爱他的千万分之一,怎么会把自己的自尊心狠狠踩在地上呢?
即便爱得失去自我,穆因也还有底线。就算两人关系有结束的那日,该是俞成蹊说出感情的消逝,然后穆因会安静地放开他,走得远远的,不会有任何的纠缠。
太过了,要是把这场拉扯比作游戏,那俞成蹊和他玩的这一场,从头到尾都在向他证明着自己全都是幻想。
每说一字,每踩一下,都在冷声笑话他,笑他痴心妄想,笑他居然敢奢望被他爱。笑到最后,穆因竟然什么都无法反驳。
他是玩不起,他是想要被俞成蹊真切地喜欢着。他心律动的那一下下,都带有满腔的柔情,此刻都成了笑柄。
他整个人如被当头猛浇了一汪冰水,寒气冻得他手指关节都不听使唤。
门被推开时他反射性后退几步,抖着身子只想着要赶紧逃离这里,这远比噩梦还要恐怖。
“右转。”俞成蹊要拉住他。
穆因避之不及地甩开俞成蹊的手,俞成蹊还想要拉住他,穆因不着痕迹地躲开他的手。
今天正好是万圣节,舞池里好些人都装扮得挺夸张,穆因被迎面而来的吸血鬼吓一跳,吸血鬼看到他也有点懵,捧着糖要递给他。穆因摇摇头道:“不用,谢谢,谢谢。”然后俞成蹊还想与他说话,他直接不管不顾地到了舞池里,然后很快在拥挤的人潮中把俞成蹊甩在后面。
要是有意要跟着自己,那是不会跟丢的,穆因开车的这一路都在走神,差点和人追尾,被人开了窗回头骂了一句。
穆因砸了下方向盘把自己的手给砸得生疼,他憋着气回到公寓,把车停好后才发现自己脸上的泪痕迟迟没擦掉,现在已经干了,被风一吹还是凉凉的。
他抹了把脸颊,把衣服拢得更紧了点,到了楼道里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出来得太急了,都没顾上外面温度。
摸着自己的门禁卡,指尖被钥匙刮得疼,他心不在焉地终于拿出了卡,正要刷,这时候穆因听到了一声猫叫。
很轻地喵了声,在冷风中挺可怜。穆因转头开着手电筒去找猫,这附近流浪猫大多被发现了都是要驱逐走的,它或许很快会被物业发现,再被送到收留站去。
“喵?”他试探着学着喵叫,弯腰在草丛里寻找。
许是穆因气质便易讨得亲近与好感,很快那猫顺着光亮踉跄地走了过来,那只小奶猫才出生没有多久,走路都走不稳,瘦得皮包骨头不说,浑身脏兮兮的,品种和花色都普普通通,在草丛里孤零零的,走到了某个点后不再动了,半是警惕半是疑惑地看着穆因。
穆因刚被伤透了心,被这猫咪看得心又软成了一滩水。他蹲下来,把这小小一只抱在腿上,瞧了瞧它耳朵上的伤口。大概是猫妈妈生产后主人嫌猫崽太多,直接把它丢弃在了街上。于是宿舍也不回了,穆因抱着猫去了距离这里很远的宠物医院。
宠物医生给它清理好伤口,配好药,再把疫苗打了,在店里买了些养宠物的常备用品。等到猫咪洗好澡,天都快要亮了,穆因抱着猫干脆坐在开着暖气的汽车里。
“你叫什么名字?”穆因摸着它。
猫咪的脑袋往他的肚子上拱了拱,再叫了几声。穆因低着头,眼睛再次涌上酸意。
看猫咪这样缩在草丛中,想要靠近又不住地躲闪,怕自己受到伤害。他居然还能想到俞成蹊。
他敏感多疑,用一层厚厚的保护层包裹住自己,不容人去触碰。看到火光却还是会驻足,眼神里流露出不易察觉的脆弱。
仅仅是一秒钟,也被穆因捕捉,在心里念念,以为产生灵魂的共振,从细微到轰鸣。
蹊……七?
“叫七七好不好?”穆因问。
这个理由当然不会说出去自取其辱,白日里宋和彦问他叫什么名字,他再找了个借口,道:“队里的第七个成员,叫七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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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成蹊回到宿舍看到穆因不在,他想打个电话问穆因位置,怕发生什么危险。再心想穆因极少回家,他大半夜不在宿舍还能去哪里,他干什么去打扰穆因的好事。
行程安排得紧凑,此时此刻成了逃避的好理由。俞成蹊也不想见到穆因,穆因也同样。
他们默契地都装作无事发生,能不一起出场的便不碰面,这些年的摸索让他们就算是离了心,营业出来的假象也足够蒙混过关。
这骗得过千万双眼睛,几乎是把他们两个自己也骗了过去,当面目全非的关系还依旧美丽如初。
“你和俞成蹊分手了?”宋和彦道,“我是没发现什么别的,但俞成蹊回家住便回家住吧,竟然一次都不回来看看你。”
穆因给猫咪换伤口上的纱布,道:“没有。”
从没在一起过,又如何好意思说这段感情存在过。宋和彦还是发现了端倪,后来与穆因再见面,道:“这样尴尬,到时候见了面真的笑得出来吗?”
他没宋和彦那般洒脱自如,连脾气都不敢发。俞成蹊这么骄傲矜贵的一个人,被自己这不被承认的床伴骂一通解气,怕是不好收场。
年底的颁奖典礼他们得了团体奖,大家上台领奖杯。穆因感觉自己的力气全用在了假笑上,俞成蹊的态度不冷不热,倒与他往日在大众面前的冰山形象吻合极了,都不需再调整。
他们互相看着彼此做戏,到了后来周让要和俞成蹊换位置,说穆因今天的妆面好看,想要与他多来几张合照。俞成蹊的脸色更加沉了几分,一言不发地换了位置。
除此之外没再有任何的交流,社交软件的聊天信息还停留在那一晚,看了徒增心烦,就这么放着,备注成[我的]的账号慢慢地在不断跳出的新消息里被压下去,常年的置顶在不被记得的某日终于被埋得消失不见。
俞成蹊问的那些都是被断章的误会,穆因心切地想解释,在酒吧听到了俞成蹊的话,也在午夜梦回后抱有侥幸的心态,万一俞成蹊是在气头上,说了糊涂的气话呢?
时间都推至年底,俞成蹊没再来找过他,他脸皮更没厚到被贬低至此,还去和人主动联络。
颐都的冬季多雨,尤其是今年,连连绵绵几日未断,还有倾盆之势。
穆因坐在飘窗上看窗户斜斜的雨珠,如刀似刃,再急速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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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成蹊在国外拍了几天戏,看朋友圈里在颐都的好友抱怨说天气太过诡异,这雨居然下了这么久,快把街道都给淹掉。他思及穆因大概在颐都,多看了几眼,又立刻故意不再去想,匆匆切换了页面。